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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喬 4529 2025-04-27 13: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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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霍驍成親第七年,他白月光回來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霍畫師熬了粥、烙了餅。


     


    他說,孟姑娘千裡迢迢來投奔他,他所做皆是地主之誼。


     


    後來,他又在生辰時把我喜歡許久卻又舍不得買的發釵送給孟姑娘。


     


    他說,孟姑娘喜歡就送了,等下次生辰再補給我。


     


    這一次,一向溫吞的我摔了碗筷,掀了桌子。


     


    「霍驍,我們和離吧。」


     


    霍驍不解,再開口時語氣裡滿是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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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喬,你到底在無理取鬧什麼?就因為一支發釵,你就要同我和離?」


     


    「嗯,就因為一支發釵。」


     


    1


     


    三個月前的某天清晨。


     


    我在河邊洗衣服時,隔壁宋大娘著急忙慌跑來找我。


     


    「南喬!你家霍相公在碼頭接了一個姑娘,瞧那模樣挺像七年前孟府那位小姐。」


     


    「哎喲!我的傻南喬啊,你還洗什麼衣服呀!還不趕緊回家守住自己的位置!」


     


    錘打衣服的手頓了頓。


     


    聽到孟府二字的時候,我有片刻的失神。


     


    腦海裡浮出許多令人窒息的瞬間。


     


    「哎喲!衣服!衣服被衝走了!」


     


    宋大娘粗大的嗓門把我的思緒喚回。


     


    深藍色的粗布衣衫被河水衝得鼓鼓的。


     


    我下意識往水裡踩去,明明是夏日,可河水依舊冰涼刺骨。


     


    粗糙的雙手盡可能的往前伸。


     


    昨日砍柴劃破的地方在涼水的衝刷下鑽心的疼。


     


    即便如此我也沒能抓住遠去的衣衫。


     


    抓住的,隻有冰涼徹骨的河水。


     


    手掌攤開,卻連河水也沒有了。


     


    宋大娘站在後面,緊緊拽著我的胳膊。


     


    「南喬!你瘋啦!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衣衫而已!衝走了再做一件就行了!你……」


     


    她數落的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怎麼哭了?」


     


    我本想說自己沒哭。


     


    可張嘴時,喉嚨卻啞得發不出聲。


     


    眼淚就像七年前的那個晚上,斷線珍珠似的往下墜。


     


    怎麼擦也擦不完。


     


    宋大娘見狀,忙支吾道:


     


    「南喬,你也別多想,許是我看走眼了呢。」


     


    我低頭看了眼湿透了的裙擺,用力吸了吸鼻子,再努力擠出一抹笑。


     


    「宋大娘,我沒事。我隻是心疼那些衣服。你回去吧。」


     


    宋大娘嘆氣,離開了。


     


    我提著空籃子往家的方向走。


     


    晨光落在肩頭,。


     


    回頭看,水面早已恢復平靜,波光粼粼。


     


    我安慰自己。


     


    興許真的是宋大娘看走眼了呢?


     


    2


     


    夏季是栀子盛開的季節,可濃鬱的栀子花香裡卻摻雜著一股香蔥過油後的香味。


     


    肚子不爭氣的咕咕響。


     


    推開門,我把空籃子放在院中的架子上。


     


    看了眼石桌子上熱氣騰騰的白粥,沒忍住捧著碗吸溜了一口。


     


    燙得我舌頭差點打結。


     


    我一邊哈氣,一邊笑著對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喊。


     


    「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相公居然洗手作羹湯了。就是粥太燙了,下次可以用缸子裡的水涼一下。」


     


    霍驍轉身看向我,眉頭微蹙。


     


    「以後莫要叫我相公。」


     


    大概是不擅長燒火做飯的緣故,霍驍白皙的臉上多了幾道灰塵。


     


    即便他說著和平時一樣疏離的話,但卻讓我莫名覺得今天的他比往日更有親和力。


     


    我隨手捻起盤子裡的餅子,往嘴裡塞。


     


    餅子糊了,有點苦。


     


    但我沒有吐。


     


    因為這是霍驍同我成親七年,第一次為我下廚。


     


    我鼓著腮幫子,和他嘴貧。


     


    「好的,相公。」


     


    霍驍卻驟然變了臉色。


     


    以往他對我也很冷淡,但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嚴肅。


     


    他盯著我,卻又像是透過我看向我身後。


     


    「南喬,不要叫我相公。」


     


    我咽下餅子,剛想問他今日怎麼了?


     


    身後就傳來一道春雨般溫潤的聲音。


     


    「霍哥哥,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學不會對南喬好?其實你就像當年對我一樣對南喬好就好啦。當年你做得那般好,怎麼如今卻做不來了?」


     


    孟晚棠從我身邊經過,挽著霍驍的胳膊。


     


    我呆呆的看著她。


     


    七年的光陰未曾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她還是和當初一樣,明豔動人,端莊美好。


     


    原來宋大娘沒有看錯。


     


    剛才回來的路上,是我在自欺欺人。


     


    門口被我故意忽視掉的畫著茉莉花的油紙傘。


     


    挪了位置的栀子花。


     


    以及剛種下的茉莉。


     


    種在原本屬於栀子花的位置上。


     


    隻是我習慣裝傻,所以看見了也假裝沒看見。


     


    以為這樣就能和以往一樣蒙混過關。


     


    霍驍手裡的筷子在盤子裡翻來覆去,他把烙得最好的那塊餅子夾起來遞給孟晚棠。


     


    又從身後拿出一碗涼好的粥遞給孟晚棠。


     


    做完一切後,他忽然開口。


     


    「她和你不一樣。」


     


    誰?


     


    我看著那碗涼好的粥,想起自己剛才被燙得吐舌頭的畫面。


     


    又想起以前每一次熬好粥都會貼心的幫霍驍涼好。


     


    他以前是霍府唯一的少爺,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我給不了他權勢和地位。


     


    所以我就在小事上找補。


     


    我一直以為霍驍都不知道我做的一切。


     


    可現在我明白了,他都知道。


     


    他也學會了。


     


    隻是不為我而學。


     


    因為我和孟晚棠不一樣。


     


    孟晚棠是孟府千金,和他門當戶對,天作佳偶。


     


    我是孟府曾經的婢女,出身卑微,卻還心思惡毒。


     


    當年為了嫁他不惜作踐自己的名聲,也要拉他下地獄。


     


    3


     


    夜裡,霍驍同我講孟晚棠和她夫君和離了。


     


    孟府的人和她夫君都不允。


     


    她是偷逃出來的。


     


    眼下無處可去。


     


    他破天荒的為了白天冷落我的態度給我道歉。


     


    他說答應我,以後要和我好好過日子。


     


    但條件是不要讓我當著孟晚棠的面叫他相公。


     


    「晚棠剛經歷了那樣的事,我怕她受到刺激。」


     


    我安靜的聽著。


     


    直到他不說話,眼裡帶著希冀看著我。


     


    我知道他在期待什麼。


     


    一個人不會突然轉變的。


     


    要麼是有求於人。


     


    要麼就是做了虧心事。


     


    很顯然,霍驍是前者。


     


    他想收留孟晚棠,可他卻洗不來衣,做不來飯。


     


    他放下身段好言好語和我商量,無非就是覺得我傻,聽他的話。


     


    哄一哄,明天就能把孟晚棠那一份吃食也做好,把孟晚棠的衣裳也漿洗幹淨。


     


    我是傻,但有些事我也能看明白。


     


    「所以你打算收留她?」


     


    4


     


    月色清明,我看見霍驍說起孟晚棠時眼裡的溫柔。


     


    就像當初的霍小郎君一般,惹人心動。


     


    他沉默片刻,又道:「她一個女子我若不留她,她該去何處?南喬,晚棠以前是你的主子,孟家對你有恩情,你應該大度。況且她隻是暫住,待孟老爺松口後,她便回去了。」


     


    我其實不太明白霍驍的話。


     


    宋大娘說過,男女之情裡沒有大度,隻有自私。


     


    能做到大度的人,那便是準備放手的人。


     


    我扭頭,看著晾在架子上的衣衫,想起中午的事。


     


    霍驍把我最好的衣服找出來讓孟晚棠換上。


     


    說是孟晚棠在來的路上淋了雨,身上的衣服打湿了,她身子嬌弱,容易受風寒。


     


    我伸手拉住從我身邊經過的霍驍。


     


    嗓音委屈:「霍驍,我的衣服也湿了。」


     


    「江陵今日無雨,你怎麼弄湿的?」


     


    「衣服被衝走了就衝走了。你去撿什麼?自作自受,愚昧至極!」


     


    一旁的孟晚棠拉住霍驍。


     


    「你怎麼能這樣對南喬說話?南喬小時候生過病,腦子不靈光,你也是知道的。做事愚昧也是有原因的......」


     


    霍驍打斷孟晚棠的話,他先是誇孟晚棠大氣得體。


     


    隨後說不用管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是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於是轉身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繼續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想到這裡,我再看霍驍的時候,那種心髒生病亂跳的感覺沒有了。


     


    我想,我或許可以做到大度。


     


    於是我點頭。


     


    答應孟晚棠住下來。


     


    我知道,即便是我不同意。


     


    孟晚棠仍舊會住下來。


     


    霍驍從來不是一個會卑微到來徵求我同意的人。


     


    得到我同意後,霍驍卻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開心。


     


    他沉默的看了我好久。


     


    我沒有像以前一樣,雙眼含著星光回應他的目光。


     


    轉身背過他,很快入了夢。


     


    5


     


    翌日,我賣完霍驍的字畫回家的路上,總能聽見這樣的話。


     


    「聽說朝廷在翻查霍府當年的案子,現如今孟小姐也回來了,莫不是要沉冤昭雪了?」


     


    「如果真翻案了,南喬怎麼辦?霍畫師還認她做妻嗎?」


     


    「難說,雖說這幾年南喬確實是以真心待霍畫師,可當年那件醜事確實毀人名聲啊。要我說,我若是霍畫師,我定不會讓一個傻子當妻子。孟小姐如今也準備同夫家和離了,重登輝煌,再與昔日心上人續前緣,豈不是一樁美談?誰還會在乎一個傻子的感受?」


     


    我跟在這些人的身後聽了一路。


     


    最後還是宋大娘聽不下去了,撂了擔子。


     


    把今日沒賣完的豆腐,一把糊在說話最難聽的那人的臉上。


     


    那人被豆腐燙得嗷嗷叫。


     


    宋大娘扯著嗓子破口大罵。


     


    「別人家的事關你們屁事,吃飽了沒事幹,一天淨會學狗叫!叫得還難聽!」


     


    「李二狗,你媳婦前幾天半夜從張屠夫家後門出來的事,要不要我明天賣豆腐的時候幫你宣傳宣傳?」


     


    李二狗閉了嘴,為了堵住宋大娘的嘴,還把擔子裡的雞蛋強塞給宋大娘。


     


    宋大娘轉身就把雞蛋送給我。


     


    「南喬,別聽他們狗叫。日子還得自己過。過不下去就來找大娘,大娘教你磨豆腐。」


     


    「好。」


     


    我跟著宋大娘去了她家。


     


    把李二狗給的雞蛋全部用來烙了餅子。


     


    宋大娘看著香噴噴的雞蛋蔥油餅,笑得合不攏嘴。


     


    「哎喲!誰說我們南喬傻的,傻子才做不出來這麼香的餅子!」


     


    說著她拿起一塊餅子,一邊吃一邊八卦的看向我。


     


    「南喬,你怎麼把雞蛋都打了,以往有點好東西你都要拿回家給你家霍相公?」


     


    我被宋大娘說的有點臉紅,支支吾吾道。


     


    「我不想拿回家給孟晚棠吃。」


     


    「宋大娘,以後我都來你這裡吃飯好不好?我不白吃,我帶糧食來,給你做好吃的。行不?」


     


    「那怎麼行,萬一你家霍相公拿著婚書去官府告我拐他媳婦,我可咋整!」


     


    聽到婚書二字,我搖頭笑了。


     


    「我們沒有婚書。」


     


    「沒有婚書!那好!以後想來我家盡管來,大娘這裡隨時歡迎你。下次我讓我幹兒子也過來嘗嘗你的手藝!」


     


    從未聽過宋大娘還有一個幹兒子。


     


    6


     


    當天晚上,我就看見了宋大娘口中的幹兒子。


     


    回到家,霍驍和孟晚棠坐在院子裡。


     


    一看到我踏進院子,霍驍臉色瞬間就沉下來了。


     


    他摔了桌子上的杯子。


     


    滿臉慍怒。


     


    「你今天去哪裡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我看了眼地上的杯子,沒撿。


     


    「怎麼了?」


     


    霍驍頓了一下,開口時故意壓低聲音。


     


    「昨晚不是說好了嗎?留晚棠在家,你今日怎麼不回來做飯?」


     


    哦,原來是家裡沒人做飯。


     


    我把背簍放在一旁,轉身去廚房走了一圈。


     


    霍驍跟在身後吩咐,「晚棠昨日受了涼,今日有些風寒,你燉隻雞給她喝。」


     


    「雞在後院。」


     


    「什麼意思?你讓我自己去S?」


     


    我迎上他疑惑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不然呢?我答應讓她住下來,可沒答應給她洗衣做飯。霍驍,這裡是我家,一磚一瓦都是我拾掇出來的,我現在不是孟府的下人了,我沒有義務為孟晚棠洗衣做飯。當然,我也不是不能做,除非她像以前一樣給我工錢。」


     


    霍驍臉色徹底陰暗下來,他說我不可理喻,小肚雞腸,斤斤計較。


     


    然後提著刀子轉身去了後院。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他連一隻雞毛都沒抓到。


     


    自己還弄得滿身泥。


     


    他根本就做不來這些。


     


    他成天隻會舞文弄墨,畫點山水圖換錢。


     


    可他又拉不下臉面,每次都是我背著他的山水圖跋山涉水去鎮上賣。


     


    霍驍作畫的本領確實很高,他的畫作每次都能被人瘋搶。


     


    直到有一次,因為生意太好,惹怒了隔壁書鋪的掌櫃。


     


    掌櫃認出了這些字畫都出自霍驍的手,於是當眾揭穿。


     


    當年霍家抄家,霍驍因為他爹用免S金牌護了一條性命,可一日沒有沉冤昭雪,他就是一日的戴罪之身。


     


    沒人願意花銀子去買一個罪人的畫作。


     


    我的小攤被人掀翻,辛辛苦苦採的草藥也被人踐踏。


     


    若不是那日有一個獵戶大哥出手相助,我不知還得遭受多少白眼和侮辱。


     


    後來霍驍的畫賣不出去了。


     


    但為了不刺激他,我依舊背著他的畫作出門。


     


    賣不出去的畫,都被我藏在山腳的破廟了。


     


    每一次我都在廟裡跪很久。


     


    祈禱有朝一日,霍驍的畫能光明正大的面對世人。


     


    霍驍認為這個家是靠他的畫作撐起來的,所以他認為自己有權利對我呼來喝去。


     


    孟晚棠也如此。


     


    她把錢袋子扔在我手裡,語氣高傲。


     


    「南喬,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霍哥哥是你的夫,夫唱婦隨,你難道不應該聽她的嗎?」


     


    我看著手裡的錢袋子,轉身拿了一把最鋒利的刀,走向後院。


     


    有錢不賺才是真傻子。


     


    經過孟晚棠身邊的時候,我笑著說。


     


    「孟小姐說夫唱婦隨,那為何你夫君要抬妾和你平起平坐的時候,你不夫唱婦隨了呢?」


     


    「還有當年,霍驍是你的未婚夫,為何霍府出事後,你扔下未婚夫,自己去追求榮華富貴了呢?你所謂的夫唱婦隨都被狗吃了嗎?」


     


    孟晚棠臉色很難看,可她又沒辦法去找霍驍告我的狀。


     


    當年的事,一直都是橫亙在他們中間的一道刺。


     


    7


     


    我去了後院,進了雞圈。


     


    不過須臾,我就抓到了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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