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怕老爸。
老爸是個愚昧的孝子，不管爺爺多麼偏心，從來都不願反抗。
若是老爸勸我低頭，我也不知……
我不希望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抉擇，索性連爸媽一塊兒瞞著。
但該我表達孝心的時候，我也從不藏著掖著。
這麼多年來，我給爸媽修繕了老家的房子、添置了整套全新的家具家電、給患有腰椎間盤突出的老爸買了德國進口的全自動按摩椅、每年送他們出去旅遊、給他們買最好的商業B險……
爸媽一度疑心我從哪弄來這麼多錢，我總是含糊其辭，好在每次都能糊弄過去。
正因如此，每次堂哥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我都會靜靜地看著他裝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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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很清楚，實力才是一個人最好的底氣。
隻有那些自卑空虛的人，才會不斷地往自己臉上貼金。
5
但堂哥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氣急敗壞地追上來，對著我陰陽怪氣。
「為了裝 13，你是真夠下血本的，信用卡都刷爆了吧？」
我看著他憤憤不平的模樣，隻覺得一陣厭惡。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還有那什麼信用卡，我可沒開通，寅吃卯糧不是我的風格。」
堂哥不屑道：「得了吧！不刷信用卡你哪來這麼多錢？一會兒功夫扔出去幾十萬，你說你就是一窮屌絲，裝什麼闊少啊？」
我頓時無語，撇開他就要走。
沒想到他更來勁了。
「裝得跟真的似的，有本事一會兒別偷摸著跑回去退掉。」
「我可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想學別人打腫臉充胖子，也得看自個兒有沒有那個命。」
都走老遠了，聲音還跟著飄過來。
真晦氣！
轉眼到了除夕家宴。
爺爺奶奶的三個本家兄弟、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各自拖家帶口地來了，還有村裡幾個輩分高的太爺也被請了過來。
幾十個人開了三桌，坐了滿滿一個屋子。
氣氛剛熱起來，堂哥就慌不迭地給各位長輩遞煙遞酒遞名片。
眾人紛紛開啟誇誇誇模式。
大姑媽：「哎呦，宏偉出息了，都有名片了。」二姑媽：「可不是嗎？一般人哪有資格印名片？」
奶奶：「宏偉打小就聰明，這幾個孩子裡面就數他會掙錢。」
大伯母：「這不，前兩天剛去香奈兒門店給我買了個包包，一萬多呢！我不要還非買不可，你說這孩子真不會過日子。」
二姑媽：「嘖嘖嘖，香奈兒啊！我閨女說她老板娘背的就是這個牌子的包。」
大姑媽：「宏偉真是孝順啊！」
我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名片：三隻牛公司知名帶貨主播。
三隻牛？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
我發信息問助理這家公司的情況。
結果助理回我：「孫總，您真是貴人多忘事，自己的公司都不認識了？去年您剛給它投注一筆巨額資金，現在您是這家公司最大的股東呀！」
哦！
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
我把手裡的名片拍給他。
他說是有這麼個人，去年公司剛招了一批年輕主播，他是其中之一。
我問他這人工作情況怎麼樣。
他回了個笑哭的表情包。
「這人滑頭的很，還老喜歡在直播的時候裝 X，路人緣差的一批，粉絲都快跑光了，帶貨數據慘不忍睹，公司準備過完年就裁掉他。」
說完，又不放心地問我：「孫總，這是您親戚嗎？如果需要通融的話，我去跟他主管打個招呼。」
「不是，」我回復道，「公事公辦。」
「好嘞。」
我關掉手機，一抬頭恰好對上二姑媽的視線。
6
二姑媽的眼神兒虛了虛。
「天宇，大家都在聊天，你怎麼還在工作？」
我剛想解釋，不料堂哥搶先答道：「007 社畜不都這樣？老板一個信息就得秒回，生怕下一秒被炒了。」
奶奶嗔怪道：「那也該把工作先放一放，畢竟今天是除夕。」
堂哥：「奶奶你就別勸他了，我們聊的都是買房買車的大事，天宇又買不起房，借工作掩飾一下尷尬也正常。」
說罷，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紅本本，「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
二姑媽驚喜道：「天吶宏偉，你都買房了？」
大姑媽翻開房本，兩隻眼瞬間放光。
「這可是錦繡花園的房子，市裡最好的學區房，聽說一平就要兩三萬呢！好家伙，你一買就是一百二十平，真大手筆！」
二大爺：「我家那個兔崽子要是有宏偉一半的上進就好了。」
三大爺：「是啊，兒孫有本事，老了也能跟著享福。」
爺爺：「這臭小子從小沒白疼他。
大伯父和大伯母滿面紅光，一臉享受的模樣。
二姑父趁機問道：「宏偉，每個月貸款得不少錢吧？」
堂哥滿不在乎地笑道：「也就一萬多塊錢，跟我每個月收入相比，灑灑水嘍！」
眾人聞言，又是一波花式吹捧。
堂哥看著我，不懷好意地笑道：「天宇，你準備什麼時候買房子？」
「房子對我來說不是剛需，再說租房也能滿足需求。」
此言一出，爺爺的臉直接黑了。
「混賬東西，沒出息，連個房子都買不起算什麼男人？」
奶奶：「天宇要是有宏偉一半的聰明才智，我們當長輩的也能放心了。」
大伯母：「天宇不是研究生嗎？不會連一套房子都買不起吧？」
大姑媽：「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賺不到錢也是白瞎。」
二姑媽：「沒有房子，你怎麼娶老婆？孩子怎麼上學？總不能讓老婆孩子跟你一起租房住吧？」
堂哥居高臨下地瞪著我，滿臉得意。
「二姑媽，天宇連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老婆孩子？」
我心念一動：「堂哥，你不是說今晚讓堂嫂露露面兒嗎？宴席都過一半兒了，堂嫂什麼時候現身啊？」
7
堂哥蚌住了，支支吾吾地說道：「你急什麼？說不定有事兒耽擱了。」
「那你趕緊打個電話問問吧！路上別出什麼事兒了。」
堂哥猶猶豫豫地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大家緊張兮兮地盯著他一人，幻想著一會兒大明星從天而降。
「喂——」
堂哥的語氣小心翼翼。
電話那頭傳出一個冷淡的聲音，沒說兩句話，電話就掛了。
堂哥收起手機，跟大家解釋：「一家品牌商臨時邀她去站臺，過不來了。」
爺爺有些不高興：「說不來就不來，把我們這些長輩放眼裡了嗎？」
二姑媽勸道：「人家畢竟是大明星，有點兒脾氣也正常。」
「她是大明星，我們宏偉還是知名主播呢！她可倒好，沒過門就敢耍這麼大脾氣，以後還不得騎在宏偉頭上。」
一旁的人紛紛勸老爺子消氣。
堂哥低著頭不敢吭聲。
就在這時，一個俏皮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我來啦！」
大家紛紛朝門口看去。
隻見一個纖瘦的身影大大方方地走進來。
仔細一看，正是國民女星沈棠棠，
她畫著精致的妝容，身著長款羊絨外套，整個人顯得亭亭玉立。
所有人不禁發出「哇」地一聲。
幾個十來歲的小輩兒已經激動得拿出了手機。
原本冷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熱鬧高漲起來。
「好白啊！簡直白得發光。」
「宏偉也太有福氣了吧！」
「天吶！我侄媳婦兒居然是大明星，我要發朋友圈炫耀一下。」
「真人比電視上都好看，這顏值也太可了。」
「……」
長輩們爭先恐後地向大伯父大伯母道喜。
大伯父大伯母歡喜得眼都睜不開了。
隻有堂哥，臉上那副表情跟吃了屎一樣。
二姑媽用胳膊肘捅了捅堂哥。
「大外甥，怎麼還愣著啊？趕緊把人迎進來啊！」
堂哥如夢初醒，兩隻腳緩慢地向門口移動。
「那個……棠棠，你怎麼來了？」
沈棠棠驚詫地看著他，一句話把所有人都搞懵逼了。
「你誰啊？」
這下，輪到堂哥面對眾人的目光審視了。
有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發出疑問。
「不是女朋友嗎？怎麼看起來像是壓根就不不認識？」
堂哥顯然也聽到了這句話，整個人囧得抬不起頭。
但當著這麼多親朋好友的面，還是要找補一下。
「你忘了，我們之前見過的，你來我們直播間助力……」
沈棠棠心不在焉地聽著，探尋的目光不斷在人群中搜索。
終於，看到我的一剎那，綻開笑顏。
她不等堂哥說完，便一股腦衝進我懷裡。
8
這一舉動可閃瞎了我那幫親戚的狗眼，尤其是堂哥，看我的眼神兒又妒又恨。
我把她從懷裡推開，面露不悅：「不是說不讓你來嗎？」
「我想你了，你別生氣。」
「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知道，但我不在乎，我愛你，我願意為了家庭放棄事業。」
她說得認真而又坦誠，我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我和沈棠棠相識於微末。
那時，我是剛畢業的窮學生，吃了上頓沒下頓。
她是娛樂圈小透明，一年跑三百個劇組。
我倆惺惺相惜，互相鼓勵。
後來，我先她一步，獲得商業上的成功。
為了幫她圓夢，我提出給她開個一人經紀公司，卻被她拒絕。
她說她要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穩扎穩打，在娛樂圈闖出一席之地。
功夫不負有心人。
她真的做到了。
憑借著扎實的演技，躋身一線小花，成為娛樂圈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想要公布我們的戀情，像普通人一樣結婚生孩子。
我制止了她。
我知道像她這樣的女演員，一旦結了婚會落入怎樣的境地。
她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將一切拱手放棄。
但我還是低估了她對我的愛。
她真的為了我放棄了事業。
我把她的頭深深地埋進懷裡，兩個人就這樣在全家人的注視下抱在一起。
剛上初中的小侄女帶著哭腔說道：「媽呀淚目了，這是在演偶像劇嗎？」
一旁的小侄子輕輕嘆口氣：「好希望男主是我呀！」
9
短暫的沉默後，我放開女友，帶著她去見老爸老媽。
老媽早緊張得不知所措，看看老爸又看看我。
女友主動走上前，抱住她。
老媽激動得眼淚都飆出來了，轉頭「數落」我：「臭小子，談了這麼好的女朋友也不知道說一聲，害得我跟你爸白為你操心。」
兩個姑媽也趕緊過來捧場。
「要我說還是天宇有出息，不聲不響地就把好事兒辦了。」
「就是就是，尋常百姓誰能娶到大明星啊！還不是咱天宇有魅力？」
爺爺黑著臉喝悶酒。
奶奶想過來搭話，看了看爺爺，最終還是沒動。
堂哥是他們的寶貝孫子，他們可不想寒了大孫子的心。
大伯父大伯母蔫蔫的，不復剛才的熱情張揚。
至於堂哥，他的眼神像狗皮膏藥一樣粘在女友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哈喇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