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對頭失憶了。
他指著我:「你誰？」
我騙他:「我是你娘子啊！」
但我沒想到，他當真了。
平日裡看我一眼都嫌髒的人，硬是天天纏著我親親抱抱舉高高，成了個黏人精。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選擇把真相和盤託出。
他卻一臉沉痛:「娘子，這次我真的傷心了。
「你為了甩掉我，竟然這種謊言都編！」
Advertisement
1
我在丹霞谷底，撿到了受傷的S對頭。
這個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為人所仰望的高嶺之花。
如今躺在地上，唇色發紫，眼下烏青，氣若遊絲。
狼狽至極。
我直接拔刀:趁他病，要他命。
動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不料，卻在這時，朝雲睜開了眼。
琥珀色的眸子，瞬間散發出森冷清明的光:「你……是誰？」
「我，我是一個路過的好心人！」
我嚇了一跳，哐當一聲，手中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撿起來，飛快地藏到身後，又擠出個笑，補充道:「看見你受了傷，所以就來幫助你，嘿嘿。」
朝雲唇線一凝，眼神中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微光:「可你明明用刀對著我的胸口。」
「那是因為……」我摸著刀柄，認真思考補刀成功的可能性。
最後得出結論:可以，但搭上自己屬實沒必要。
於是，我撒腿就跑。
但沒想到，朝雲居然負著傷追了上來，不依不饒:「因為什麼？」
2
好吧，這可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我咬緊牙根，瞬間戲精上身:「攤牌了，其實我是你娘子。
「你之前對我的態度太冷淡，我由愛生恨了，就想先S了你，再自S，從此再也不吃愛情的苦。」
朝雲:「……」
他猛地睜大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嘿嘿，好像有點離譜了哦？」
我訕笑一聲：「诶呀！我是開玩笑的，家裡還有點事呢，我先走了……」
「等等，先別走。」
就在我即將脫離現場時，朝雲他，又追了上來。
「你就是我的娘子嗎？長得還怪好看的。」
S對頭誇我長得好看？
我渾身一抖，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回頭時，卻發現，朝雲那冰雕雪塑般精致的臉龐，不知何時染上了春色。
墨眸裡也泛起層層漣漪，如冰雪消融。
3
「娘子，我好痛啊，要親親才能好。
「娘子，我好餓啊，但你抱抱我，我就不餓了。
「娘子，你會舉高高嗎？書上說能增加夫妻感情……」
看著朝雲頂著那張高貴冷豔的臉撒嬌賣萌，我實在是接受不了。
天知道，他失憶以後，究竟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屬性啊！
怪不得有失憶症這個病呢，果然失憶讓人性情大變！
「娘子……」
半天得不到我的回應，朝雲哀怨地望了我一眼，捧著臉開始生悶氣。
我看著他那鼓得跟河豚似的腮幫子，嘆了口氣:「好好好！但親親抱抱舉高高，你隻能選一個。」
「嗚嗚。」
朝雲發出一聲悶哼。
我氣笑了:嗚嗚？
嗚你個頭啊！
壞了，這小子真把我當他娘子了！
4
「娘子，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啊？」
床板吱吱呀呀地響了幾聲，厚厚的鵝毛褥子被壓下去個淺淺的凹陷。
朝雲一頭綢緞般的黑發，散落在素布的床單上，脖頸纖長，衣衫半開，美得像是一幅畫。
我看得一晃神，反應過來後，冷冰冰地吐出了三個字:「大壞蛋。」
「哦。」朝雲悶悶地應了一聲。
翻過身去，隻給我留下一個背影。
「睡吧睡吧。」
我蓋好被子，就閉上了眼。
耳畔卻傳來朝雲幽幽的聲音:「我會改的，以後隻當好蛋！」
噗嗤一聲，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恢復記憶了也別來找我麻煩啊！」
下一秒，朝雲卻突然將頭埋進我的懷裡，緊緊地摟著我的腰身，久久才說:「我對娘子好都來不及呢，為什麼要找娘子的麻煩？
「但是娘子，你要是真的碰到了麻煩，一定要跟我說。
「你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
5
朝雲的烏鴉嘴真靈驗。
第二天，我的麻煩就氣勢洶洶地找上了門。
「妖女，今日就是你的S期！」
白衣女子俏目生寒，上來就是一劍。
我連忙避開，縱身躍起，反手出刀:「你是誰？」
「我是你姑奶奶！」
白衣女子嗤笑一聲，淬著寒光的劍刃就以疾風之勢襲來。
「娘子小心！」朝雲突然出手，攬住我回旋一轉，堪堪與那劍鋒錯過。
下一秒，卻隻聞哐當一聲，那白衣女子的劍，突然掉在了地上。
我抬起頭，就見她愕然地張著嘴，一臉不敢置信:「師尊，為何護著她？這可是魔修，你平日最厭惡的魔修啊！」
「什麼魔修？」朝雲眉心一蹙，「娘子就是娘子，你若要對我的娘子動手，莫要怪我不客氣。」
「就憑這把柴刀？」白衣女子低低笑了一聲，猛地瞪向了我:「妖女，把我師尊的虹影劍交出來！」
6
虹影劍？
我也沒見過啊。
「沒見過，沒拿過，不知道。」
我直接否定三連。
白衣女子聞言大怒：「還敢撒謊！」
緊接著，她又揮劍向我襲來，卻被朝雲中途奪劍，反客為主。
「師尊？你竟然為了這妖女，對我出手……」
「滾。」朝雲的眼神陰鸷而冰冷，「再有下次，我會直接S了你。」
7
和白衣女子交手後，朝雲身上的傷口迸裂，當晚就發了高燒。
他氣若遊絲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眉頭緊皺，嘴角溢血。
怎麼看怎麼落魄，完全沒有一絲一毫平日劍道宗師的威風。
可我看著這樣的他，心卻有些泛酸。
像被一排小針綿密地扎著胸口一般，雖沒多疼，卻讓人渾身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現在就是S他的好機會，卻遲遲下不了手。
「娘子，你怎麼哭了？」
就在我迷茫糾結之時，朝雲睜開了眼。
他伸出冰涼的指尖，抹我眼角淚痕，輕聲說：「我會好的，娘子抱抱我，我就好了。」
這個傻子。
我心頭突然湧上一股無名的怒氣，站起身:
「我認出來了，剛剛那個人是青雲宗的弟子，與你同門。
「你也發現了吧？她跟你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樣的……
「你為什麼不跟她走？
「我為什麼要跟她走？她又不是我娘子。」
朝雲看著我，一臉理所當然:「除了娘子身邊，我哪都不去。」
8
我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為S對頭求醫問藥。
可一切都是徒然，朝雲的傷口在一天天惡化，我卻毫無辦法。
「沒關系的，娘子，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
朝雲的語氣極為虛弱，蒼白的臉看不見一絲血色。
但即便如此，他卻還有心思對著我笑:「一點也不痛。」
都什麼時候了，他怎麼還這麼戀愛腦啊！
我又急又氣：「聽著，我救不了你，跟著我你會S的！」
「嗯，S就S吧。」
朝雲看著我，認真地說:「生老病S本為人生常態，而且，能S在娘子懷裡，我覺得很幸福。」
……
他真是無藥可救了！
我閉了閉眼，終於下定了決心。
「好，你給我聽著。
「你不是好奇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嗎？現在我告訴你。
「你是青雲宗的劍聖，嫉惡如仇，劍下亡魂不計其數，生平最厭惡魔修……
「很不巧，我就是一個魔修。
「那天在丹霞谷，本來我想S了你的。
「我刀都拔出來了，沒想到你會醒那麼快……」
沒有給朝雲任何反應的時間，我直接一股腦兒地把真相抖了出來。
震驚吧，憤怒吧，仇恨吧。
就是，別S了吧。
良久，我抬起頭，接受最後的審判。
卻見朝雲一臉沉痛:「娘子，這次我真的傷心了。
「你為了甩掉我，竟然連這種謊言都編！」
話音剛落，朝雲就昏了過去。
似乎是這兩句話，已經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
我:「？？？」
救命啊，這難道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
9
魔門信奉弱肉強食，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倘若我豁出一切也要救朝雲的話，隻有向魔神獻祭自己的一部分。
或是一條腿、或是一雙手、或是一縷魂魄……
值得嗎？
我被自己這個瘋狂的念頭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床上看了一眼，然後心裡就軟了一片。
榻上的男子，雙眼緊閉。
鴉羽色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深深的陰影。
鼻翼翕動時，他稜唇微翹，似乎做著美夢。
明明已經病得快要S了，朝雲怎麼還是一副雲淡風輕、安寧恬靜的模樣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句:
「能S在娘子懷裡，我覺得很幸福」嗎？
我的心尖突然一酸，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算了，遇見我是你小子走運。
魔神啊，弟子願意向你獻上一切。
隻求你能救救朝雲……我的夫君。
10
「你對他倒真是一片真心、情意綿綿啊。」
就在我下定決心向魔神獻祭時，不速之客突然登場。
他穿著黑色戰袍，銀白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眉宇間凝聚著最純粹的冷酷。
眼眸狹長、目光黝黑深邃。
嗓音質感也是沁涼冰冷，透著一種屬於陰暗生物特有的詭魅和邪惡感。
我心下一喜，沒想到比魔神更先響應我的，竟然是魔尊。
尊上實力深不可測，定然有辦法救朝雲……
「參見魔尊，不知尊上駕到，有何指示？」
魔尊笑了笑，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向了床上的朝雲:
「S了他，這就是我的指示。」
11
「怎麼，下不了手嗎？」
看我猶豫許久，魔尊頓時不耐煩了。
他輕嗤一聲，廣袖微拂，將八仙桌上的茶盞、藥湯全都掃落一地。
而後一手墊著我的頭，一手將我按倒在空蕩的八仙桌上，嘲諷道:
「蠢物！不過幾日夫妻，竟讓你忘了被青雲宗滅門的血海深仇……」
「我沒忘！但朝雲生性純良，如今又失去了記憶，或許我們可以收服他為我們所用。」
我的話音剛落，魔尊突然放開了我，哈哈大笑。
「生性純良？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些年，S在他手中的魔修還少嗎？」
魔尊的喉結在我眼前不屑地滑動了一下，從鼻腔裡洩出一聲哼笑：
「至於收服朝雲，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雲宗是修仙界頂尖的名門正派，朝雲作為這一輩的佼佼者，年紀輕輕就問鼎了劍聖。
「你要讓他為我做事，倒不如趁早替我打一副棺材。」
說罷，魔尊冷下臉，向我發出了最後通牒:
「動手吧，否則，你就不再是我魔門弟子。」
12
理智告訴我:正邪不兩立。
朝雲如今是失憶，才把我當作娘子。
等他恢復了記憶，第一個要S的就是我。
既然如此……
「娘子，你怎麼把菜刀拿房間裡來了？」
朝雲突然睜開了眼，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尷尬地幹笑了兩聲，默默放下了菜刀:
「呃，切菜的時候突然想看看你燒退了沒有。
「咳咳，嚇到你了吧？
「沒有，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傷害我。」
朝雲搖搖頭，緊接著抱住了我的胳膊，親昵地蹭了蹭。
這一刻，我的心虛簡直達到了頂峰。
連忙掙扎著甩開了他:「廚房還燉著菜，我得去看看……」
「讓小歌去就好了。」
朝雲委屈地癟癟嘴，用可憐巴巴的語氣對我說:
「娘子你就待在房間裡，多陪陪我嘛~」
我一驚:「這怎麼行呢！魔尊哪會做飯啊……」
「等等，你們認識？」
「當然了，小歌是我弟弟。」
朝雲毫不猶豫地答道，還微笑著向魔尊招了招手:「小歌，這是你嫂子！」
魔尊:「……」
他看向朝雲，目光仍是冷，卻又多了兩分我看不懂復雜。
眉頭緊皺道:「你究竟是失憶了，還是……恢復記憶了？」
13
青雲宗的弟子，須先飲忘情水斷情絕愛，忘卻俗世，從此以宗門為先。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所以……魔尊說的恢復記憶，應當是指朝雲失憶後，誤打誤撞恢復了被忘情水洗去的記憶。
這也就能解釋，為何這麼多年，他都雙眼淡漠、如一朵高嶺之花了。
我看著懷中那個毛茸茸的腦袋，默默地嘆了口氣。
金玉其外，金毛犬其中。
朝雲此人，實在是表裡不一。
14
聽朝雲說，魔尊是他弟弟。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過著平靜安寧的生活。
「可是有一年，小歌突然去京城求學了，我特別想他，有時候夜裡還哭呢……」
朝雲說到這裡，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我下意識地將他摟得更緊，然後就見懷中的男子微微紅了臉，腼腆一笑:
「還好，小歌現在已經回來了。」
朝雲左手挽著我的胳膊，右手拽著魔尊，興高採烈道:
「以後我們三個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我:「……」
魔尊:「……」
氣氛驟然陷入沉默。
良久，魔尊突然抬起頭:「哥，你以為我當年真的去了京城求學嗎？」
朝雲疑惑地歪了歪頭:「難道不是嗎？」
「是的。」
魔尊裂開了唇角，露出一個詭異而又泛著血意的笑容。
那雙亮得可怕的黑瞳，憑空讓人心頭一緊。
「哥哥，我也很想你。」
他壓低了聲音，用幽幽的語氣繼續道:「想把你……一起拽進地獄裡。」
15
不管這對兄弟之間有何恩怨，都與我無關。
既然朝雲已經被他弟弟接手了，我也是時候為自己做些打算。
譬如:離開這裡，繼續修煉，為我的父母報仇。
「娘子，你去哪裡？」
見我收拾包袱出門，朝雲很是不解。
我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去給你買糖吃。」
「好，我等你回來。」
「不用等。」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還是等吧。」
「嗯嗯！」
朝雲站在房門口，笑著目送我離開。
他梨渦淺淺，眸中是能暖化一切的溫柔。
我隻是輕輕瞥了一眼，鼻尖又泛上酸澀。
16
經過丹霞谷時，我停留了片刻。
一月前，我就是在這裡，撿到了奄奄一息的朝雲。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沒有按時吃藥，有沒有好好吃飯？
魔尊是他的親弟弟，應該不會傷害他吧？
他會一直等我嗎？
等不到……會哭嗎？
「妖女，你果然來了。」
就在我沉浸在滿腦子的問題中時，身後突然襲來了一道凌厲的劍風。
匆匆避開後，我一轉頭，就和當初來找朝雲的那位白衣女子對上了目光。
17
白子女子名為白妍，是受了青雲宗掌門白正的命令，前來捉拿我的。
眼下，白正就站在我面前，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
周圍陳設古拙肅穆，沉香在爐中靜靜地燃著，燈盞亮如白晝。
分明該是一片清雅寧靜，卻偏像是妖魔環伺陰曹地府，讓我怕得腿都顫抖。
但這種怕，並不是因為恐懼。
而是一眼認出仇人後，怕自己抑制不住興奮地戰慄。
「小姑娘，別害怕。」
白正慢悠悠地開了口:「我請你來，隻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虹影劍？」
「見過，你湊近些，我就告訴你。」
我垂下眼，手中暗暗凝出一條魔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