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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明月昭昭 3462 2025-04-17 15:4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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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三囑咐,見我應承了才走。


    茶水鋪子臨街,我就坐在窗前。


     


    窗戶開著,一眼望去,我便看見了梅岑。


     


    許久不見的梅岑。


     


    他就在對面的首飾鋪子門口,左手提著許多包裹,右手牽著一個姑娘。


     


    即便隔著一條街,我也能將他嘴角的笑看得真真切切。


     


    他垂頭看那姑娘,不知說了什麼,那姑娘輕輕捶了捶他的胸口,嬌羞地垂下了頭。


     


    梅岑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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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岑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牽一個姑娘的手。


     


    梅岑會給那個姑娘買許多首飾。


     


    梅岑甚至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


     


    「她生得並不十分好看呀!」


     


    我喃喃自語。


     


    我著了魔般盯著對面的兩個人,待他們走遠了,又不由得跟上去。


     


    他們走了一整條街。


     


    梅岑給她買了松子糖。


     


    梅岑給她買了糖葫蘆。


     


    梅岑給她買了豌豆黃。


     


    原來她喜歡吃甜的呀!


     


    我也喜歡吃呀!


     


    走呀走!


     


    我的腳底都走麻了,終於到了集英巷。


     


    我知道這裡,卻從未來過。


     


    因為能住這兒的,不是高官便是勳貴。


     


    他們要進一個宅子。


     


    那宅子看起來好生氣派。


     


    宅子門口掛的也是梅府的牌子。


     


    這也是梅府啊!


     


    「梅岑。」我喊他。


     


    他回頭,巷中無人,他同那姑娘一眼便看見了我。


     


    他有些驚訝,也隻是驚訝罷了!


     


    我不知他同那姑娘說了什麼,那姑娘便留在了門口。


     


    他自己走了過來。


     


    身上的鬥篷是織錦的藍底雲紋,頭上發冠是翡翠的,腳上的鞋子是織金的。


     


    他是梅岑,卻也不是。


     


    「你怎會在這兒?」


     


    9


     


    他蹙眉看我。


     


    是了。


     


    他看我時總蹙著眉頭,總不開懷。


     


    「走著走著便到了。」


     


    我答他。


     


    恍惚中覺得自己是在對他笑的。


     


    我的心已跌落在了某處,胸腔裡空空蕩蕩的。


     


    「夏昭……」


     


    「你能打發人送我回去嗎?我走不動了。」


     


    梅岑看看我的肚子,什麼也沒問,隻打發了青松送我回去。


     


    馬車又大又寬敞,或是太大了,我隻覺得冷。


     


    我腦子笨,想不明白。


     


    這也是梅府,那也是。


     


    可梅岑隻有一個。


     


    那姑娘是誰?


     


    我又是誰呢?


     


    我想知道答案。


     


    回去後我便病倒了,燒了三日。


     


    那三日我一直在夢裡。


     


    夢裡是生我時去了的阿娘,是病倒了的阿爹,是坐著牛車走遠了的宋初的阿娘,是宋初。


     


    還有梅岑。


     


    待我睜眼時,穗兒就坐在床前,眼睛又紅又腫。


     


    燭光閃閃爍爍,一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夫人,你醒了呀!」


     


    穗兒說著又掉起淚來。


     


    我想喝口水,嗓子啞得說不出話,胸口火辣辣地疼。


     


    我不由得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還好,我的小娃娃還在。


     


    穗兒給我端了水來,又去喊李媽媽。


     


    我喝了一碗粥,又喝了藥,能開口說話了,便叫穗兒吹了燈去睡。


     


    她已熬了幾天,累壞了。


     


    屋外的風很大,檐角的銅鈴叮叮當當。


     


    也許外面正在下雪吧?


     


    房裡也冷,我便裹緊了被子。


     


    房門被人推開了,雖滅了燈,可聽腳步聲我便知曉是誰了。


     


    梅岑站在床邊,不知在猶豫什麼。


     


    等了許久,他才坐在床邊的凳子上。


     


    他不點燈,也不說話,就這麼坐著。


     


    房裡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是誰?」我啞著嗓子問他。


     


    「陸念時。」過了許久,他才說道。


     


    他分明是個冷淡的人,可念出這名字時,又含著溫度。


     


    似這名字在他的心裡胸口裝了許久,柔腸百轉才能說出口來。


     


    我胸口一疼,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喜歡她嗎?」


     


    「嗯!」


     


    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


     


    「你要娶她?」


     


    「我還不能……」他的聲音裡滿是遺憾。


     


    遺憾不能立時娶了她。


     


    呵!


     


    「如此啊!你那日要娶她時便同我說,隻是我的小娃娃得跟著我,你得給我銀錢,再將這處院子留給我。


     


    「你走吧!哦!家裡沒銀錢了。」


     


    我平淡地說道。


     


    好似那日他說要娶我,我也是這般平淡地同他說要給三十兩銀子的聘禮才成。


     


    我這樣遲鈍的人。


     


    「夏昭!」


     


    他生氣了。


     


    我卻不知他在氣什麼。


     


    「我做得不好嗎?」我疑惑地問他。


     


    他住那樣大的宅子,穿戴那樣好,我隻是要了點錢和這樣一個小院子,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很好,簡直太好了。都說你傻,原來這天底下最精明的是你啊!你看這買賣做的,滴水不漏。」


     


    他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大段,然後起身出去了。


     


    他將門甩得震天響。


     


    門板那樣薄,我害怕被他給摔壞了。


     


    10


     


    再見梅岑時琉璃已四十多天了。


     


    他確實遵守了承諾,叫青松按時送了銀錢來。


     


    我不知道自己的心還在不在,隻是滿眼都是琉璃。


     


    她的名字是我給取的。


     


    這娃娃除了眉毛,再沒一處像我。


     


    可是她愛笑,隻要吃飽了,她便張著沒牙的嘴笑,然後又去睡。


     


    我怎麼看她都覺得看不夠。


     


    她這樣柔軟,像一朵雲。


     


    可她分明又是個娃娃。


     


    五月天好,後院的槐樹開了花,我抱著琉璃在院裡曬太陽。


     


    宋媽媽帶著穗兒和玲兒折槐花。


     


    折下來的槐花能包餃子,蒸包子,和了面蒸出來拌了白糖也好吃。


     


    隻是我已經不愛吃甜的了。


     


    陸念時便是這時上門的。


     


    她身後跟著個小丫頭,我到前院時她已自顧自地坐下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般近地看她。


     


    真的,生得並不十分好看。


     


    除了身材窈窕些,是個極一般的姑娘。


     


    可梅岑喜歡她,她便同旁人不同了。


     


    她見了我叫了聲姐姐。


     


    笑的時候嘴角有兩個梨渦,看人時眼光直白又真誠。


     


    我叫穗兒給她倒茶。


     


    「我家姑娘除了上好的碧螺春不喝旁的。」那小丫頭搶先說道。


     


    陸念時隻是笑笑,算是默認了。


     


    如此也好,省下了我的茶水。


     


    我看著她,等她開口。


     


    畢竟是她尋來的。


     


    「姐姐可知十一郎是個怎樣的人?」


     


    我和梅岑一直直呼姓名,我從不知他排行十一。


     


    「不知。」


     


    「他出身溫山梅氏,前朝昏君,誅S氏族,梅家便隻餘下梅岑一人,先帝救了他,將他養大,他同陛下親如兄弟,陛下信重他,能將內衛交到他手上便足以證明了。


     


    「你可知他為何一直不娶妻嗎?你以為是無人嫁他嗎?並不是的,是他謹慎,想做孤臣,自是不能娶個打眼的妻子,一來二去便耽擱了。


     


    「後來恰巧遇見了你……」


     


    她隻是敘述,並無過多的個人情感。


     


    隻是這樣的平鋪直敘卻最傷人。


     


    她對梅岑了如指掌,而我對他一無所知。


     


    「陸姑娘今日為何來呢?」我疑惑地問她。


     


    她一挑眉,有些瀟灑。


     


    「是我唐突了,隻是來看看姐姐。」


     


    「你既看了,便走吧!」


     


    「姐姐好生直白。」


     


    「事實便是如此,你我並無相見的必要,我也不大歡迎你。」


     


    「不歡迎?這院子是梅大人的,我們姑娘哪裡去不得?」


     


    小丫頭呵斥,我竟然無話可說,一時啞口無言。


     


    梅岑願意哄她慣她,她是哪裡都能去得的。


     


    「如此啊!那便叫梅岑來同我說吧!」


     


    「她哪裡都去得。」


     


    不知何時來的,梅岑步子跨得大,幾步便走到了桌前,他站在陸時念面前,以一種保護的姿態。


     


    我看著他,看了許久。


     


    面前的這個人我似認識,又似不認識。


     


    是我退讓得還不夠嗎?


     


    那便再讓讓吧!


     


    「好呀!那便叫她去吧!」


     


    我帶著穗兒出了房門。


     


    日光正好,灑了我滿身滿臉。


     


    我抬手遮了遮。


     


    「穗兒,我們去包餃子去吧!」


     


    隻是一個梅岑罷了!


     


    沒了銀錢活不了,沒了他又怎樣?


     


    我的人生多是離散,也隻不過一個梅岑,能有什麼?


     


    11


     


    官兵來查封的時候我正給琉璃擦臉,天寒地凍的臘月,她穿得厚,坐在我的腿上一點也不消停,扭來扭去,像一條蟲子般。


     


    我用牙齒輕輕咬她肉乎乎的小手,她便咯噔噔地笑個沒完。


     


    李媽媽驚慌失措地跑進屋裡,說門外來了許多官兵。


     


    我從未同官兵打過交道,來人定然也不是為了我。


     


    我想是梅岑出了事。


     


    我將琉璃交到李媽媽手裡,帶著戰戰兢兢的穗兒出了院門。


     


    門口已經被圍住了,來的官兵皆帶著刀。


     


    見我出來,一人便上前來了。


     


    「我與大統領有舊,允你半個時辰收拾細軟。」


     


    我立時帶了穗兒進了院子,宋媽媽本不是家裡的下人,我便給了她銀錢先將她打發了。


     


    又帶著穗兒收拾了琉璃的物品,將匣子裡剩下的三十多兩銀子和二百多枚銅錢收拾了。


     


    我沒什麼值錢首飾,隻有一枚玉佩,是梅岑送的。


     


    我抱著琉璃,穗兒背著包袱,李翁同李媽媽跟在身後,站在門口回看,恍然做了一場大夢。


     


    「有勞大哥,容我再問一句,梅岑如今在何處?可能救?」


     


    我悄聲去問那同梅岑有舊的人。


     


    「在內獄關著,既不曾連累親眷,或是還有回旋餘地。」


     


    他不願多說,我將五兩銀子塞進他手裡,算是謝過了。


     


    我帶著幾人去了客棧,將賣身契還了回去。


     


    又給了每人五兩銀子。


     


    不是我不想留他們,是我養不了。


     


    隻是穗兒是被她爹娘賣了的,離了我便無處可去。


     


    沒法子,我便將她留下了。


     


    第二日我便將那玉牌當了S當,不想竟然值三百兩。


     


    等我租好房子,三日已過去了。


     


    梅岑的事情還沒著落,他是我夫君,到了此刻,我得管他。


     


    我尋去梅府時,那院子也被查封了。


     


    我在巷子口遇見了青松。


     


    許久不見,他長了個子,人也沒了往日跳脫,或許是這些日子吃了苦頭,一張圓臉都瘦出了尖下巴。


     


    「同我回吧!」


     


    我帶他回了小院。


     


    小院確實小,隻三間小房子,院子裡一口水井,再多站個人都會覺得擠。


     


    唯一的好處是日頭足,獨門獨戶,不臨街,且在東市,還安全些。


     


    穗兒給青松端了一碗面條,他幾口吃完,又連著吃了兩碗。


     


    吃完飯放下碗就垂著頭掉淚。


     


    我也不管他,抱著琉璃哄她睡覺,待琉璃睡了我再出來,青松在幫穗兒打水。


     


    我叫他,他便站在院裡垂著頭同我說話。


     


    「是為了陸家的事,一年半以前陸家摻和到了吳王叛亂的事裡,陸家全家被收了監。


     


    「那陸九娘便是陸家一個小妾生的,隻是她雖姓陸,卻並不是陸家正經的姑娘,而是她娘帶進陸家的,陛下仁慈,見她同陸家不相幹便將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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