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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故見幾重 3459 2025-03-27 16:5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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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語氣也不由柔和起來,「我先帶你回去。」


    崔是抿著唇點了點頭,似乎在艱難地忍耐痛楚。


    將近屋前,崔是眼尖地瞥見了路旁那壇酒,「這不是你央我摘人間桃花所釀的酒嗎?說要埋十年的,怎麼如今取出來了?」


    我心虛地收回目光,「就是……就是饞了嘛。」


    崔是沒有懷疑,「是準備取來與我共飲的?」


    「嗯……」


    「那拿過來吧,阿妤的手藝應當不錯。」


    崔是傷得厲害,我此時诓他,頗有點趁人之危的意思。


    故而,我捧著酒壇,欲言又止,「還是……等你傷好了再喝吧。」


    崔是不以為意,「小傷,不妨事。」


    我疑惑,「那你剛還咳得快死了一樣?」


    「哦,方才確實是嚴重的,現在好些了。」


    血珠順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滴落。


    我堅定道:「不行,你現在該喝的是藥!」


    崔是一把從我懷裡提起酒壇,晃了晃,「好酒即是良藥。」


    「是個鬼!段業說了,你近來虛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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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是扶額,嘆了口氣,「我在陽世受困,也是段業告訴你的吧?」


    「嗯。」


    崔是點頭,不疾不徐,「是時候毒啞他了。」


    「……」


    崔是,看起來像謫仙,其實是個活閻王,當個拘魂使委實是屈才了。


    略作調息之後,崔是就著酒,咽了顆丹藥。


    我看得目瞪口呆,「你們這些狠人都這麼野的嗎?」


    崔是淡定地給我倒了一杯酒,「你不是饞麼,自己不嘗嘗?」


    我哪敢嘗,這一杯下去,我能把曾偷看過他幾眼都交代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現在也沒那麼想喝了。」


    崔是微微歪頭,隔著桌子盯著我瞧,墨色的眸子攝魂奪魄,「阿妤做什麼虧心事了?」


    我猛然抬頭,「沒有!」


    崔是轉而看向手中酒碗,輕輕轉動手腕,未飲盡的酒水被晃起漣漪,「這酒……有問題?」


    雖然是問句,但他心裡顯然已有了答案。


    他抬眸看向我,並不生氣,仍舊是笑,無奈又縱容,「阿妤如今真是出息了,竟也會陰人了。」


    被當場戳穿,我又是愧疚又是尷尬,偏又不想認慫,隻好梗著脖子道:「誰讓你騙我喝孟婆湯的!」


    崔是嘆了口氣,「所以,你就诓我喝真言符水?」


    沒等我回答,他自顧自點頭道:「也算公平。你想問什麼?問吧。」


    我沒想到他看穿了我的小心思還這麼好說話,一時語塞,隻顧著幹瞪眼。


    崔是甚至還好脾氣地催促,「再不問,這一口符水可就要失效了。」


    好一個反客為主,還如此坦然磊落,我都不免心生佩服。


    「那我……真問了哦。」


    「嗯。」


    「你以前也騙我喝過孟婆湯,是不是?」


    崔是毫不遮掩,直視我的眼睛,應道:「是。」


    「我喝過幾次了?」


    「不算這次,共有三回。」


    「為什麼?就因為你不喜歡我?」


    崔是沉默了。


    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打算回答了,久到我幾乎死心。


    他像是終於下定決心,破釜沉舟般,「不是的,阿妤,這是你之所願。」


    「我?」我驚得霍然起身,帶倒了凳子,屋內突兀地響起「砰」的一聲,我和崔是充耳不聞,「怎麼會是我所願?怎麼可能!」


    崔是很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最開始,是你自己忘卻一切的。既然不願再記起,就一直忘下去吧。」


    我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還欲再問,才剛開口,便被他打斷。


    「阿妤,符水失效了。從現在開始,我未必會說真話,你確定還要再問嗎?」


    我張了張口,未能吐出一個字。


    崔是溫柔地笑著,意在安撫,然而眼中的悲傷卻藏不住,「阿妤也累了吧,回去好好歇息,我也該繼續療傷了。」


    走出很遠,我還是沒能緩過神來,壓根沒在看路,隻是憑著感覺隨便走。


    直到孟婆喊了一聲,「哎喲,怎麼了這是?瞧著像是被崔是勾來的孤魂野鬼一樣。」


    我木楞楞地點頭,心想這話說的真對。


    「婆婆,你說……會有人想要忘掉自己的過去嗎?」


    孟婆雲淡風輕地笑了一聲,透出閱盡千帆看遍紅塵的灑然,「嗐,成千上萬的人裡什麼樣的人沒有吶。有人死活不肯碰我這湯,執意要等在奈何橋畔。各人有各人的執念,輪回多世不曾忘一人的有,超脫生死忘盡前塵的也有。想再多不過是徒增煩擾,既然眼睛長在前面,就不要回頭看了,多累吶。」


    「婆婆,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對不對?」


    她擺了擺枯枝一樣蒼老的手,「老婆子我在這忘川水旁守了上千年,守得腦子都鈍了,看不明白執念因果,隻知道些最淺顯的道理。」


    孟婆看向橋對過,鬼差身後,有一年輕公子著素色長衫,衣裳因漿洗多次而發白,很常見的清貧模樣。


    唯一特別之處,是那人有一股與衣著不相稱的氣質,遙望便覺卓然不群,舉手投足間貴氣天成,眉心有一點朱砂痣。


    走在奈何橋上,對橋下的森森白骨視而不見,他一步步走得從容,全然沒有一分畏懼瑟縮。


    孟婆對我道:「瞧,正與你說著,這便來了一個痴人。」


    他行至此岸,便停下了,對著我笑了一下,很溫和,看得人不由舒心。


    在輪回路上停步的人,我也見過很多了,便隨口問道:「公子是在等什麼人嗎?」


    他點了點頭,「等家姐。」


    引他過路的鬼差插話道:「嘿,你小子,以為當了鬼便能鬼扯了?你這一世是家中獨子,何來姊妹。」


    那公子隻看著我,溫聲道:「我輪回九世,所有親眷皆已放下,唯餘第一世的家姐,始終放心不下。」


    他的語氣平淡,聽來倒更讓我覺得傷懷,「能得公子如此牽掛,想必你那位姐姐定是個很好的人。」


    他笑了笑,似乎憶起往昔,經年的溫暖再度如春,「是啊,我的阿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


    最終,那位公子也沒等到什麼人,便走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心中驀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是不是……從前就識得他?」


    自然無人應答。


    隨著那人的身影沒入彼岸花海,那股異樣的熟悉也跟著消失了。


    也許,隻是因為那位公子太過和善,才引起了我的錯覺吧。


    罷了,我自己的事尚且想不明白,哪還顧得上去糾結別人。


    自那日起,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崔是。


    他說是小傷,其實不然。


    據段業透露,崔是修養了月餘才重新開始幹活。這一個月裡,段業一個人累得夠嗆。


    「欸,」段業忽然道:「整一個月呢,怎麼也不見你去瞧瞧他?」


    「有什麼可瞧的?又死不了。」


    段業湊到我跟前,清秀的臉逐漸放大,他上下左右地打量我,「你不對勁!」


    我揮退他,「我哪裡就不對勁了?」


    段業順勢後仰,拿手指我,「哦~你定是變心了!」


    「神經病啊你。」


    「瞧你這反應,被我說中,氣急敗壞了吧?那也用不著慌嘛,你倆又沒好上,喜歡上別人也是你的自由,這有什麼?除非你看上他兄弟……嗯?他兄弟不就是我……」


    段業叭叭叭地說著,由興奮地八卦變為自我懷疑,最後化為驚恐,「我我我、我還不想去重新投胎呢,阿妤你可不能看上我呀。」


    他幼稚地做鬼臉,「你看我長得多醜!」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順勢逗他,「不醜呀,我瞧你生得俊俏,乃是地府第一美男,我喜歡得緊呢。」


    段業瞪著眼睛看向我身後,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對我身後的人道:「阿妤同我玩笑呢。」


    我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恰與面無表情的崔是四目相對。


    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


    段業看了看我倆,很果斷地遛了。


    崔是半眯著眼,望向段業匆匆離去的背影,「阿妤覺得他俊俏?喜歡得緊?」


    我覺得崔是眼神不大對勁,有殺氣,害我莫名心虛,「還……還行吧。」


    「還有其他人嗎?」


    「啥?」


    「你覺得……生得俊俏的,還有其他人嗎?」


    崔是語調平緩,光聽聲音甚至還有點溫藹,可是神情卻不那麼平靜。


    他既不肯接受我的喜歡,又何必作出這副姿態,反惹我心煩。


    我憋著氣,伸出手來打算一個個數給他看,「很多啊,段業、閱澤、還有楚江王殿……」


    崔是皺了皺眉,掏出紙筆,在半空中筆走龍蛇。


    我奇怪得覷他。


    他回望我,「怎麼不繼續數了?我這張紙……也記不下嗎?」


    長寬將近一尺的白紙展在空中,他提著筆,像是要賦一首長詩。


    結果卻是在記別人的名字。


    「你記這個幹嘛?」


    崔是見我不再數下去,左手託著右手手肘,手中的筆杆抵著下巴,他唇角一勾,笑了一下,帶著很不常見的狡黠,明擺了是要打什麼壞主意,「你猜?」


    這一笑,看得我脊背發涼,總覺得瘆得慌,說話的底氣也不足了,不自覺咽了口口水,「荼毒同僚可、可是大罪啊,要被扔進三惡道的。」


    崔是認同地點了點頭,半點也不慌,反問:「阿妤覺得我做事,會留痕跡?」


    「……」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心態和實力一樣強大。


    我慫了。


    崔是卻不打算放過我,往前走了一步,低頭注視著我,繼而問道:「現在,阿妤可還覺得誰俊俏?」


    他微微笑著,聲音也溫柔,似乎在誘導人心。


    他的臉湊得好近,說話間能感受到溫熱的氣息,那雙墨眸如攝人心魄的深淵,望一眼,便深陷其中。


    騰地一下,我的臉燒得慌,分不清是被嚇的還是羞的,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舌頭也打結,「沒、沒了,誰都不好看。」


    「嗯?」崔是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反應過來,補充道:「就你好看,你最好看。」


    「嗯。」他一本正經地點頭。


    本來,我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崔是,這樣一鬧騰,倒又自然相處起來了。


    他從不提及那日喝下真言符水後所說的話,一切又恍如回到從前。


    我在忘川水畔,提一盞燭火幽微的燈籠,引渡一個個或是圓滿或帶遺憾的靈魂,常聞嘆息,總聽泣聲,唯一值得欣喜的,便是見那身披黑袍、手纏鎖鏈的拘魂使從陽世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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