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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風箏 3616 2025-03-26 16:4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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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們見過寫著紅色「拆」字的牆嗎?


    那個「拆」在我家爛牆上寫了十年。


    爸爸吃喝嫖賭,一次次騙走媽媽賣稻子花生雞鴨甚至是看病的錢供自己揮霍。


    我無數次勸媽媽離婚。


    她總說:「你爸爸沒那麼差的,等拆遷款下來就好了。」


    後來真的拆遷,我家卻一夜赤貧。


    媽媽崩潰向我哭訴。


    可媽媽。


    我曾無數次想拉你出泥沼,你總是執迷不悟。


    這一次,我不想再管了……


    1


    從我有記憶起,我家牆上就寫了個紅色的「拆」字。


    家裡窮得叮當響。


    我的內褲破得像蜘蛛網還在繼續穿。


    爸爸卻抽十塊一包的精白沙,穿百來塊一雙的牛皮鞋。


    村裡人笑他:「你女兒學費都交不上,你倒是好吃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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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揚著下巴:「你們懂個屁,我家馬上要拆遷了,到時候送冉冉去縣裡讀私立。」


    但拆遷遲遲不來,我卻已經七歲。


    村支書催了無數次,媽媽賣了家裡的下蛋雞,湊夠了我的學費。


    那晚爸爸拿著一把從路邊採的野花,抱著媽媽輕聲細語。


    「我最近發現了一門賺錢的生意,你把錢先給我,保證半年後能翻三倍。


    「這次肯定行!」


    這樣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這些年家裡賣稻子、茶葉、玉米、年豬甚至是媽媽看病的錢,都是這麼被爸爸哄走的。


    我哭著阻止,大喊我要上學。


    爸爸將我推進廂房鎖了門。


    不知哭了多久,門開了。


    爸爸不見蹤影,媽媽微笑著跟我說:「你爸跟我保證,這次肯定是拿去做生意不會亂花的。」


    「到時候賺了錢,給你買水冰月的裙子。」


    我很生氣:「不可能,他就是個騙子,他騙了你那麼多次。」


    媽媽臉色一變,抽了我一巴掌:


    「不許這麼說你爸。


    「他以前對我很好的,花光身上所有的錢給我買裙子。


    「你外公外婆從沒給我買過新衣服。」


    我知道那條紅裙子。


    它嶄新得像是從未穿過,被小心翼翼掛在衣櫃裡。


    與破爛的家和媽媽的臃腫與滿面愁容格格不入。


    那一巴掌並不重,可我眼淚止不住地掉。


    鄉間的夜很寂靜。


    夜風卷來隔壁王伯家的打罵聲。


    「生了四個賠錢貨都生不出個兒子,我要你這婆娘有麼子用!


    「趁早收拾鋪蓋滾回你娘家去!」


    ……


    媽媽抱著我,喃喃說:「你爸其實挺好的,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因為我生不出兒子打我罵我。」


    「冉冉你再忍忍,隻要拆遷款下來,我們一切都會變好的。」


    2


    她抱得很緊。


    我就像是擱淺在泥漿裡的魚。


    明明把嘴巴張到最大,卻依然覺得窒息。


    我後來還是去上學了。


    作為欠費生,每個周五都會被老師當著全班的面點名,催促盡快繳清學費。


    鄉下婆娘闲話多,連孩子也不可避免受影響。


    同學們都笑話我。


    「你爸不是要送你去私立嗎,怎麼還跟我們一起讀?」


    「學費都交不起,你家牆上那個拆字是你爸自己寫上去的吧?」


    ……


    沒有伙伴,老師也不喜歡我。


    那時候沒幾個父母會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


    活著就已經讓人筋疲力盡,又哪來的精力關心孩子快不快樂。


    不餓死不凍死地把你拉扯大,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可哪個小孩不希望自己被重視呢。


    為了獲得關注,我做了很多努力。


    一是每天放學主動留下來打掃衛生。


    那時太窮,連買鉛筆的錢都沒有。


    我會把老師同學扔掉的鉛筆頭撿起來,綁上木棍繼續用。


    若是能撿到一根兩寸長的鉛筆頭,能高興好幾天。


    二是我在學習上傾盡全力,考試次次拿雙百分。


    後來終於當上班長,成了老師的眼睛。


    每天第一個到校,然後緊緊盯著教室門口。


    一旦早自習鈴聲響起,哪怕隻遲一秒。


    我都會在本子上記下遲到者姓名。


    有了這點微末的權力,同學不敢再笑話我。


    幾個月後,爸爸「虧」完學費回家,罵天罵地,說被那個好兄弟騙了。


    在外面這三個月過得飢一頓飽一頓。


    他拿著一把亂七八糟、莖秆很短的花哄媽媽:「就算我餓肚子,也不會忘給你買花。」


    媽媽的氣消了。


    她把賣花生的錢給爸爸去買酒喝,又讓我幫她殺剛下蛋的母雞:「你爸這幾個月都瘦了,給他補補。」


    母雞的脖子被菜刀割斷,它拼命掙扎,從我手裡掙脫,在院子裡全力飛跑。


    跑著跑著,「咯噠」一聲倒在地上斷了氣。


    或許它就是我。


    已經被割斷喉管,無論怎麼勸媽媽醒悟,最後都是徒勞。


    那把花被媽媽鄭而重之插在塑料瓶裡,直到最後一片花瓣枯萎才被舍棄。


    媽媽仿佛是爸爸虔誠的信徒。


    願意為他奉上所有一切。


    爸爸三言兩語,她又把我二年級的學費交了出去。


    報名那天我哭著跟教語文的周老師說:「爸爸把我的學費騙走了……」


    「為什麼他那麼差,媽媽卻始終放不下?」


    3


    年輕的周老師摸摸我的頭,回答:「我給你講個故事。」


    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卻是全新的解讀。


    她說:「小女孩之所以覺得一根火柴的光也很溫暖,是因為她實在是太冷了。」


    「或許是因為你媽媽得到的愛太少,所以將這一點點的愛當作汪洋大海。」


    如果是那樣。


    那就換我來全力愛她。


    不管是田間還是山谷,又或者是路過的人家。


    我會將所有好看的花苗想盡辦法弄回來,種在院子裡。


    春天我採茶葉撿茶籽,夏天我下河摸魚抓螃蟹,秋天上山採野果藥材,冬天下籠抓鳥。


    這些東西換來的錢,我給媽媽買裙子。


    好幾條。


    她偶爾會穿,大多時候疊在衣櫃裡。


    隨意堆在爸爸那條紅裙子下面。


    爸爸好面子愛吹牛一天到晚不著家,媽媽性子溫吞軟弱。


    村裡人便逮著我家欺負。


    趙大娘說我媽是不下蛋的雞,這麼多年生不出個兒子。


    我就回她母豬都沒她能生,一串生八隻。


    劉叔說爸爸答應用家裡兩畝高產量水田來交換他家半山腰的旱田。


    媽媽訥訥說不合適,劉叔步步緊逼。


    我大聲回答挺好的,順便用我家的茅屋來換他家的紅磚房。


    劉嬸故意讓牛犢子吃了我家一壟空心菜。


    媽媽上門討說法,反被劉嬸說小氣,不就是一壟菜。


    氣得我用鐮刀把她家剛打花苞的豆角苗全給割了。


    ……


    村裡人談我色變:「冉冉那個妹子,真是一線線虧都不肯吃。」


    「這麼潑辣,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哦!」


    真是好笑。


    這世上還有人天生愛吃虧嗎?


    若總是吃虧,不是太笨,就是太弱。


    每一個被爸爸謊言傷害的夜裡。


    媽媽暗暗垂淚,我就會安慰她:


    「他改不了的,媽媽你跟他離婚吧。


    「我可以保護你。


    「我會快點長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田裡地裡都是媽媽在料理。


    家裡的每一分錢,每一口吃食都是媽媽努力而來。


    如果沒有爸爸這隻血吸蟲,我們的日子隻會過得更好。


    媽媽總是喃喃:「你不懂,我沒有娘家撐腰,離了婚能去哪兒?」


    「你爸沒你說得那麼壞,咱們再等等,等拆遷款下來就好了。」


    你看。


    窮人的孩子,總是能更早明白世間一些殘酷的道理。


    比如那時我就知道。


    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村裡人都知道我不喜歡爸爸。


    好些大娘教育我:「你爸算好的,這些年沒逼著你媽添弟弟。」


    「雖然不顧家,也不打你跟你媽,比我家男人好多了。」


    「你爸媽要是離婚給你找個後媽你多可憐,少年夫妻老來伴,過日子都是這樣磕磕碰碰一輩子的。」


    4


    我不理解。


    挑男人難道是老太太燉肉,隻有更爛,沒有最爛嗎?


    但她們有些話說得對:日子隻能這麼咬著牙過。


    我太小,無法獨立生活,也不能舍棄媽媽。


    因為在這世上我也很孤獨。


    隻有她會為我做一日三餐。


    隻有她在盛夏打著蒲扇哄我入睡。


    隻有她在我生病時背著我急匆匆找醫生。


    除了她之外,再無人全心愛我。


    所以我隻能忍受屎一樣的爸爸,時不時地出來惡心我。


    我家住在縣城北城鄉接合部。


    之前說縣政府會搬到這邊來,所以牆上才寫了拆字。


    但後來換了領導班子,這事就遲遲沒了動靜。


    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是很割裂的。


    往前步行十幾分鍾就是縣城。


    小汽車、歌舞廳、雪白的奶油蛋糕和落地櫥窗裡掛滿的蓬蓬裙。


    往後退幾步,全是高高低低的稻田。


    插秧若是遇到暴雨。


    泥漿能一直漫到大腿根,你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拔出腿來。


    但也是這種對比讓我很早便知道。


    我得努力讀書。


    讀書才能馱著媽媽往前踏上地磚路,放縱隻能被她拽著後退陷入爛泥塘。


    好在老天爺沒將我所有的窗戶都封死,我於讀書上稍有天賦。


    從小學到初中,我一直穩在年級前三名。


    參加縣裡的作文比賽和朗誦比賽,也都拿過名次。


    所以初三寒假,我拿到了城北私立高中單招名額。


    這所高中比一中的師資力量更強,有縣裡最好的教學樓和教學設備。


    連續三年的本科錄取率都高居全縣第一。


    唯一的缺點,就是學費是公立的三倍。


    但隻要進了城北,就等於一隻腳踏入了本科的大門。


    班主任鼓勵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假如被提前錄取,你中考時隻要達到標準線就行,壓力也會小很多。」


    媽媽每一根皺紋上都寫滿憂愁:「這麼貴的學費,你考上了我怕也負擔不起。」


    爸爸用竹籤剔著牙,很不以為然:「能考上再說,說不定過兩個月拆遷款下來了,別說城北高中,就是去市裡讀私立也是小意思……」


    5


    他一直不反對我讀書。


    我考得好對他來說是長臉的事,左右他也從不負責我的學費和生活費。


    媽媽當晚開始清點家中資產。


    一千斤稻子,二十隻雞,八隻鴨還有四頭不到百斤重的豬。


    怎樣都是不夠的。


    烏雲閉月,鴉雀悄然。


    白熾燈下的媽媽朝我笑了笑:「你大姨說她們公司招家政保潔。」


    「地裡活不多時,我就去做保潔。」


    ……


    我抱著她紅了眼眶:「謝謝你,媽媽。進了城北我一定努力讀,考上大學以後讓你享福。」


    兩個月後的單招考試,我發揮得很不錯。


    錄取名單都張貼在校門口,考生自己去看。


    那天是周末,一早起來天氣陰沉沉的。


    出門時,媽媽讓我帶上傘。


    「去吧,學費我湊得七七八八了,隻要你考得上,我就送你去。」


    ……


    到了城北果然下雨了。


    暴雨衝刷著玻璃櫥窗,濡湿了錄取名單的紅紙。


    我費力地擠到第一排。


    急切地尋找,總算在第三排的角落裡,找到了我那被暈染的名字——


    蘇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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