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我雖然在英國，但在國內也是有點家底和人脈的，你受了什麼委屈盡管和我說。」
怕我不信，她還說國內的知名記者韓某、李某都是她的朋友，她家在國內有多少家公司……
「你這孩子急死我了！我都快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你了，你倒是說啊！我最見不得的就是那些不專心搞學術、成天想七想八為難學生的壞老師！」
我的大腦飛速思考，最終把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她。
反正趙雄已經確定要為難我了，還不怕我的威脅。
那我就算把這些消息攥在手裡也沒用。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而且這位博導聽起來確實頗有家資和人脈。
既然趙雄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脈肆意毀掉學生，那我也可以背靠人脈毀掉他。
16
我說到一半，博導就制止了我。
「打住！惜文，你先別說了。」
我心中的失望蔓延，果然這位老師也不想為我們這種無權無勢的大學生費心勞力嗎？
她卻叫我記下幾個電話號碼：「第一個是記者，第二個是律師，第三個是……這些事在電話裡說不安全，你給他們打電話約出來見面，都是我的老朋友，一定會幫你的。」
我的眼眶湧出熱淚：「老師，我要怎麼報答你呢……」
別說頂刊一作了，我已經決定好了，隻要能把趙雄這害蟲除掉，老師把我鎖起來天天寫論文發頂刊我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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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語氣隨意：「嗨，不用。讓有能力的孩子認真搞學術，本來就是我們這些當老師的該做的。
「而且趙雄那學術垃圾桶，我上學的時候就看不慣他！搶了我好幾次學術成果！要不是我也有點背景能治治他，差點畢不了業！」
我聯系了老師的幾個朋友，他們告訴我可以把這些事情曝光。
但是第一，需要幾個受壓榨的學生做證；第二，如果想要趙雄再也翻不了身，需要慕容真把手裡的證據全都拿出來。
17
我找到慕容真，告知她我的來意。
我不能確定她是否願意，畢竟她的行為、證據一旦曝光，她自己也涉嫌敲詐和拐賣兒童。
沒想到我一說出記者和律師的名字，她就說「我願意」。
「可是你自己也可能要坐牢。」
她眼底都是死意：「趙雄把我媽的氧氣管拔了。」
「啊？」
「本來我媽的病也治不好，隻能一直拖著，我就想讓她好好度過最後的時間，他居然偷偷拔氧氣管……」
我深感自責：「是不是我用你威脅他，他才會這樣報復你……」
她沉痛地搖頭：「他應該就是不想給錢，最近幾次給錢都是推三阻四的。」
「可是你手裡不是還有他老婆生的孩子嗎？」
慕容真冷笑一聲：「呵！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你記錯了，我老婆生的是個死胎，我為了不讓她傷心，才抱了個沒人要的孩子裝作是她生的。』
「說實話，你如果不來找我，我都打算先把他老婆生的孩子殺了，再去跟他一家同歸於盡，反正自從幾年前我的新聞曝光以後，我這輩子也算是毀了。」
多年來，慕容真一直把調換的孩子藏在鄉下的遠房親戚家。
她跟趙雄要錢的時候，明確告訴趙雄，會拿出一部分錢當作他孩子的撫養費。
即便如此，趙雄還是咒罵她要錢的這一行為，還罵她要得多。
「一個女孩要這麼多錢來幹嗎？我告訴你，有的是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願意給我生兒子！」
記者帶慕容真和被調換的孩子去了他家，當場告知他妻子真相，還出示了 DNA 檢驗結果，把他家鬧得雞飛狗跳，並記錄下珍貴的場景。
很快，趙雄的新聞就滿天飛了。
師母不信自己多年養的孩子竟是趙雄和別人生的，又接連做了十幾次基因檢測，結果無一不是女兒非她所生，慕容真調換走的孩子才是她所生。
師母大怒，不僅不再讓家人為他花錢，還要起訴跟他離婚，讓他淨身出戶。
18
新聞曝光後，不少學生紛紛在網上發言，指控趙雄學術不端、師風不正。
【我大四就差一門課的學分，雖然沒去上他的課，但有天天跟著網課自學，結果竟然隻有 53 分！我多次要求重新查試卷，他還不讓！最後竟然直接暗示要我送禮！】
【我們本來有希望得國獎的比賽項目，他說塞人就塞人，我們不讓塞他直接不給我們申報！】
……
蘇曼和衛湛也自請曝光趙雄的黑料。
「惜文，你早說是這位記者啊！這記者曝光什麼火什麼，有他在還愁趕不走趙雄那老東西嗎？」
我撓頭無辜道：「我又不知道這位記者這麼厲害，隻知道你們和我一樣，都不敢和趙雄鬥。」
「我們之前確實是不敢，那不是沒有人脈嗎？就算手裡有證據和他的黑料，在火之前肯定完蛋的是我們啊！」
原本以為事件發展到這裡已經算高潮了，沒想到不久後又跳出一批十幾年前的受害者——趙雄的大學校友。
【就這個學長！以前他當研究生時，老壓榨我們本科生，要我們熬夜幫他做實驗，搞比賽也什麼都不幹，就在後面坐享其成！】
【舉報他還沒用！他女朋友家是學校領導層，女方還是戀愛腦，成天心甘情願砸錢託關系替他鋪路。】
【什麼啊，原來不是人老了變壞，而是壞人老了！】
【怎麼現在女方要離婚了？不就是替小三養了幾年孩子嗎？一旦離婚，女方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
趙雄又被停職調查了。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應該再也不會恢復原職了。
博導偷偷給我透露消息：「我在國內的朋友說，這起事件非常惡劣，教育局應該會發通報，以後再也不聘用他了。」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一周之內。
我驚喜又感慨。
我擔憂了幾個月的事，曾經數次低聲下氣去求趙雄的事，我以為天塌了一樣的事。
竟然就這樣在一周之內解決了。
這時離正式答辯還有幾天，學校給原本趙雄的學生都安排了新的研究生導師。
正式答辯很順利，新的導師也很通情達理，不會故意為難學生，也不會暗示學生給他送禮。
19
趙雄倒是開始主動給別人送禮了。
他妻子一家拋棄了他，但他運營了十幾年的關系網還在。
有人拍到他拎著好酒好煙被人從大飯店裡丟了出來。
一個大肚子男人走了出來，義正詞嚴：「你這個教育界的敗類！出了這種醜事竟然還想著營私舞弊！」
這段視頻一時在網上流傳開來，不少人誇贊這個領導公正廉明。
蘇曼和衛湛看到這條視頻，不約而同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明明過年的時候他們還坐在一桌吃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離了老婆一文不值的少年～」
……
七月份，我如期來到英國。
導師就跟我想象中的一樣，熱情幽默，很愛笑，也很關心學生。
知道我家庭經濟條件緊張，還主動給我推薦靠譜實惠的房屋中介。
面對我夢寐以求的導師和校園生活，我卻有些迷茫。
我以為我的情緒隱藏得足夠好，但還是很快被導師發現了端倪。
「惜文，你最近好像有什麼心事，願意和我說說嗎？」
對著她總是閃著希望的眼睛，我說出了心中所想。
「老師，我曾經以為延畢、沒辦法按時來上學就跟天塌了一樣。
「趙雄憑借人脈壓榨他的研究生，我又憑借老師你的人脈打倒了趙雄，好像有了這些人脈就能為所欲為一樣，所以我對在做的學術有些迷茫。
「我本科、研究生期間都在努力學習，認真搞研究。但無論我做得多好，該被為難還是被為難，趙雄說讓我延畢就能讓我延畢。
「那我這麼努力搞研究有什麼用呢？在日常生活中也用不到，我家裡還是那麼窮，面對人脈和權勢也還是無能為力。」
20
導師並沒有第一時間反駁我。
「惜文，我很高興你並沒有因為背靠一個有人脈的導師就沾沾自喜，而是有自己的思考。
「但你思考了這麼多, 怎麼不想想，我的朋友們做了這麼多來扳倒趙雄，是建立在什麼樣的前提上？
「如果趙雄正經搞研究, 對學生盡到老師該盡的責任，他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被扳倒？
「而且就算有人脈關系, 手裡也應該有證據呀, 如果我們沒有證據，隻有人脈，難道要憑空給他扣帽子嗎？那不是汙蔑嗎？
「可我們汙蔑他了嗎？沒有。那麼這些證據又是怎麼來的呢？是因為惜文你，抓住了無數小小的細枝末節，把他們拼湊起來的呀！但凡你中途放棄, 或者沒注意到這些細節，我們還能拿到這些證據嗎？」
導師說得有道理, 我也知道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功不可沒。
但如果沒有導師, 我這些證據可能爛在泥裡也沒有人知曉, 更別談暴露在大眾眼裡了。
我好像鑽進了一個自己打造的牛角尖裡。
我嘴角抽了抽，他說的比我畢業「更重要的事」，竟然是幫他小學二年級的女兒拉票。
「天我」「想不通就想不通吧。你這個孩子死腦筋，就不適合搞這些彎彎繞繞的，也搞不來。
「而且搞那些彎彎繞繞，也不見得就會給人帶來好處。趙雄搞了十幾年人脈, 最後不就是被人脈所害嗎？
「你這死腦筋啊，就適合來搞學術！要不是你這死腦筋，那些枯燥的實驗和論文說不定還搞不出來呢！
「對了，誰說搞學術沒用了？昨天有個公司 CEO 說要買你的專利, 出價八萬呢！還說產品一旦上市, 能創造不少經濟價值, 這不就是搞學術的用處嗎？」
21
多年後，我成為國內高校的一名教授。
趙雄最終被查出多例學術不端行為，多年前取得的學位被撤銷，學校也開除了他。
教育局發布通告：國家教育系統將永不再錄用此人。
趙雄拔慕容真母親的氧氣管, 被查到證據, 判了十幾年。
某天下午。途經商場, 我進去買些生活用品，卻聽到熟悉的聲音。
是趙雄, 蹲了十幾年局子, 他滄桑了不少。
但在他熟悉的領域演講時，他仍拿著話筒，中氣十足：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走出社會呀，一定要結交好的人脈關系……」
臺下, 一個中年父親一掌拍在認真看書的孩子的後腦勺上。
「聽見沒！沒事多交些朋友, 別成天捧著你那死書看了，人都看傻了！」
那孩子抬起頭來，認真回答道：「爸爸, 我隻聽說過交友不慎被朋友謀財害命害死的, 沒聽說過讀書讀死的。」
下一瞬，孩子收起書本，衝父親做了個鬼臉。
「而且媽媽說了, 成天想著靠朋友、不好好修煉自己那是歪門邪道！」
我笑著挪動腳步走出商場。
天色越來越晚了，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商場門口的瓷磚上，金燦燦得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