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殺人，侄子被選為恐怖遊戲玩家。
我勸他悔過，他嫌我多管闲事。
進入遊戲，他信誓旦旦拿著鐵锹：「我殺人都不怕，我還能怕這些東西？」
可那裡，是恐怖世界。
而做錯事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
1
驚悚降臨。
我的侄子被恐怖遊戲選中成為玩家。
為了保命，他拉上了他媽他奶，還有我。
她倆心甘情願，而我一心隻想工作。
「媽，你們陪著他就好，為什麼非拉著我？我還有工作。」
我嫂子掃我一眼，掐著嗓子陰陽怪氣：「你這個當姑姑的也太不懂事，什麼工作能有你侄子重要？他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我們不得護著他？」
我倒是無所謂：「那這個月工資你補給我？」
她瞬間噤聲。
我媽還在安撫她的大孫子，抽空瞪我：「錢錢錢，來都來了，你還能出去不成。」
我沉默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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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環境驟然變化。
原本黑暗無邊際的地方變成了一望無際的汪洋，渾濁的海水裡全是黃沙泥土。
迷霧散開，我們身後逐漸顯現出一個古老又荒涼的村莊，一棵參天的大樹長在村子中央。
遙遙相望，已然能看到它延展出來的枝葉。
我嫂子嚇得哇哇大叫。
與此同時，侄子手裡多出一把血跡斑駁的鋤頭。
我媽和我嫂子看到那鋤頭，臉色明顯一變。
侄子眼裡卻透露出詭異興奮的光芒。
冰冷的電子音從天而降：
【歡迎來到副本《最後的兇手》】
【任務難度：S】
【任務內容：玩家在現世犯錯來到遊戲世界，你們需要拿著手裡的武器保護自身不受詭異所害，存活十天，即可通關回到現世，還可免除在現世的一切懲罰。】
【遊戲開始，祝各位玩家，玩得愉快。】
霧散盡，露出村莊的石門。
入眼荒涼，再無其他。
侄子掂了掂手裡的鋤頭，蠢蠢欲動。
「就這？」
嫂子聲音都在抖：「小堯啊，媽在呢？別怕哈。」
我媽也把他抱在懷裡細細安撫。
他無聲和我對視，那雙本該充滿童真的眼裡，滿是血腥煞氣。
「這有什麼好怕的？我連人都敢殺，一些怪物而已，我才不怕。」
「等著吧，我一定是活到最後的。」
2
村莊裡，黑霧繚繞，一切都顯得虛幻朦朧。
我媽把我推出去，自己和嫂子牢牢把侄子護在中心。
很快，我們就在遊戲的指引下來到了一座古宅。
我們去得晚，到的時候裡頭已經有兩男一女。
幾人圍坐一團，看到我們來，為首稍大的男生立馬警覺站起身。
侄子自來熟，扛著鋤頭走上前大咧咧坐在他們中間。
「你們好啊。」
「你，你好。」
除了坐著的那個女生以外，沒人搭理他。
大抵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他朝他媽使了個眼色：「媽，你出門連吃的都沒帶嗎？我要餓死了。」
嫂子一頓，在身上摸了半天卻隻摸出個幹癟的饅頭。
她有些拿不出手。
這塊饅頭本來是她中午的午飯。
侄子果然不高興，撅著個嘴一巴掌拍掉饅頭：「這都是什麼東西？能吃嗎？」
他在家裡是太子爺，要什麼家裡就給什麼，哪怕條件不好我媽和我嫂子都盡力滿足他。
正鬧著，身後傳來腳步聲。
昏暗的燭火明亮起來，一個瘸著腿留著長辮子，老管家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原本空蕩的祖宅跟著熱鬧起來。
好些個丫鬟打扮的人端著盤子陸陸續續進出。
大廳中間憑空出現了一張餐桌，丫鬟把盤子上的菜放下就走。
送到最後，整整十八盤菜擺了滿滿一桌。
那女孩看傻了眼：「吃，吃的？給我們的麼？」
管家垂著半張臉站在離我不遠處，弓著身子，一言不發。
女孩走過去又問了一句，依舊沒有得到答復。
侄子不樂意了：「你啞巴啊？問你話呢，不知道回？」
他衝過去，揚起鋤頭就要往那管家身上砸。
我想攔他，嫂子卻衝過來一把攔住我：「幹什麼！你又要打我家小堯是不是？天底下哪有你這麼當人姑姑的？一天到晚胳膊肘盡往外拐，欺負自家人算什麼本事？」
溺愛至此，我隻覺得頭皮發麻。
與此同時，鋤頭落下，女孩的尖叫響徹耳際。
沒有血腥的畫面。
管家變成了紙人，活生生被一鋤頭砸成了一團。
侄子也嚇到了，打個激靈，一腳把紙人踢開，晦氣地皺眉：「什麼鬼東西，嚇我一跳。」
他沒發覺，他那把鋤頭上多了幾滴瘆人的血跡。
我握緊拳頭，推開攔著我的媽媽和嫂子，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護短不是這麼護的，他剛剛眼睛都不眨一下，他要殺人！怎麼？一回生，二回熟嗎？你們這次也要偏袒他嗎！」
我媽和嫂子心虛地對視一眼。
侄子已經回過神，還是那副不在乎的樣子：「殺了就殺了，怕什麼？再說了，這都到了恐怖遊戲，他明顯不是人啊，姑姑，我可是在保護你。」
我媽和我嫂子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齊齊指責我：「就是，李古橋你別大驚小怪的，你侄子也是好心為你，你哪有半點做姑姑的樣子。」
說完，兩人轉頭又拉著小侄子坐到桌子前：「小堯啊，別管她，不是餓了嗎？來吃東西。」
她倆勤勤懇懇跟佣人似的，又是夾菜又是端碗喂飯，活活給侄子慣成了巨嬰。
侄子還不忘招呼另外三人。
我的心卻沉到谷底。
小侄子吃得歡快。
還不忘往他媽嘴裡喂，逗得他媽喜笑顏開：「好好好，我家小堯就是孝順。」
我好心提醒：「這裡的東西有毒沒毒都不知道，你們還是警惕一點的好。」
我媽完全不當一回事，吃著孫子遞的雞腿，別提多開心。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女兒，一天天盡事事兒的，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難得吃一回山珍美味，也就你掃興。」
我無言，隻冷冷盯著那一桌食物。
他們眼中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那些東西哪裡是什麼山珍美味。
分明就是血淋淋，混雜著泥土和蛆蟲的器官還有眼珠子。
3
吃飽喝足後，幾個人沒有出現什麼不適。
年齡相仿的幾人很快也玩到一塊兒。
大家互通了姓名，我才知道那個女生叫穆雅，話多的男生叫阿俊，另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叫方骰。
我媽和我嫂子在一邊跟丫鬟一樣伺候著，兩個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也不覺得累。
很快，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存活任務：請各位玩家提高警惕，找到祖宅裡的永生花即可平安度過今晚，十二點前沒找到，祖宅裡的詭異便會陷入狂暴，大開殺戒。】
「什麼？還有任務？不是平安度過今天就好了嗎？」
阿俊甩著一根繩子，懶懶打了個哈欠。
穆雅也在一邊附和：「這真的是恐怖遊戲嗎？怎麼感覺一點都不恐怖。」
確實。
這裡好吃好喝的招待，除了氣氛陰森一點，哪哪都不像恐怖遊戲。
我媽和我嫂子也從最開始的草木皆兵徹底放松下來，甚至開始研究起桌面上的碗筷是不是古董。
我一言不發蹲在牆角操作手機。
嫂子走到我身邊時，故意踢了我一腳。
「蹲在這幹什麼？遊戲裡沒鬼，你來當鬼啊？」
我手指頓了一下，沒抬頭：「那邊太吵了，我沒法安心工作。」
「你這種人可真是……」她抱著不斷滲血的盤子從我面前走過去。
諷刺的話被風聲帶遠。
我置若罔聞，敲下一堆內容後點了確定。
同一時間，屋外炸開一聲驚雷。
無人注意的窗外，一個模糊的人影匆匆閃過。
阿俊打著哈欠站起身：「今天不是有任務嗎？這裡也沒個看時間的電子設備，現在幾點了啊？不去找永生花嗎？」
方骰聽話地站起身，穆雅也要動，卻被侄子拉住。
「找什麼找？你們覺得這裡有危險嗎？」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統一搖頭。
「對啊！既然沒危險，那就不找啊！」
他信誓旦旦，跟個久經商場的老練人一樣，熟練把桌上裝了『飲料』的杯子遞給其他三人，慶祝勝利一般幹了一杯。
「你們想啊，這遊戲能存在肯定就是合法合理的，咱們可都是受法律保護的人哎，區區一個遊戲世界，還能真要我們的命不成？要我說，這遊戲最多嚇嚇我們，還真能傷害我們啊？」
三人茅塞頓開，動彈了不過一秒鍾，又軟趴趴癱坐一團嘻嘻哈哈去了。
我媽和我嫂子在外面逛了一圈，挑了兩間門對門的臥房。
祖宅很大，洗浴室裡還有燒好的熱水。
就是不見除我們以外的其他人。
先前的管家和丫鬟都像是曇花一現，露過一面就再沒身影。
明明處處透露著詭異，他們卻全然不自知。
我媽挑了間比較大的房間住，另外三個住在我們對門。
我媽她們還悠然自得地帶著我侄子去洗了個澡。
全程沒人搭理過我。
而我樂得自在，繼續敲我的手機認真工作。
恍惚中，我聽到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哭聲。
像是女孩微弱的痛呼。
我看向我媽：「媽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我媽忙著陪我侄子睡覺，頭都沒抬：「哪來的什麼聲音？別嚇你侄子，不就是外頭風大了點，至於疑神疑鬼的？」
侄子看著膽大包天，實則心有不安，連睡覺都抱著那把鋤頭。
我媽想拿走，他皺著眉就給搶了回來。
「這可是我的護身符！你別動！」
我媽勸不動，隨他去。
半夜，外頭的風聲越來越大，隱隱的，還有血腥味傳來。
侄子也聞到了，氣惱得要發作。
古樸的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敲響。
詭異的風聲伴隨敲門的聲響，侄子躲在我媽和嫂子身後，還要強裝鎮定地指使我。
「你去！你去開門！」
他大概不知道他那副樣子有多可笑。
我走到門邊，無聲拉開門栓。
一道驚雷閃過，穆雅一身是血站在門口。
我媽和我嫂子嚇得腿都軟了，一屁股跌在床邊。
穆雅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手裡還拿著一隻斷掉的手，冷靜地和我對視。
「大姐姐，阿俊在洗浴室裡被一隻紅衣服的女詭異咬死拖走了，就剩一隻手了。」
4
沒人知道阿俊去了哪。
我們趕到洗浴室的時候，隻剩滿滿一地的血和稀碎的肉末。
以及，穆雅手上的那一隻斷手。
她冷靜得過分。
我抓著門框，看她走到肉末中間把斷手放上去。
我媽和我嫂子兩個活了半輩子的人，被嚇丟了半條命，趴在門口又吐又流淚死活不肯進來。
兩人牢牢把侄子抱著，看穆雅的眼神都帶了一重警惕。
侄子除了臉色白一點，倒沒有太多的不適。
他想推開兩人。
我媽卻跟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瞪著眼掙扎。
「不能去！不能過去！天知道那個男孩兒是怎麼沒的，我們都沒看見，就那個穆雅見著了！她要是撒謊呢？」
「她還能面不改色拎著那個斷手，她都不害怕！太可怕了，那孩子太可怕了！她就是個魔鬼！萬一人是她殺的呢！她就是殺人犯！」
此話一出，侄子、穆雅和方骰都愣住。
三人直直看向她。
我媽忽然意識到什麼，強裝鎮定，笑得比哭還難看：「不，不是，奶奶不是說你，小堯你別誤會。」
這一次，侄子沒再往她懷裡走。
他拿著那把生鏽的鋤頭站在一邊，眼神寡淡無情。
不過才過去一天，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凝重起來。
阿俊失蹤了。
無論他是死是活，很明顯，昨晚侄子的那番言論被徹底推翻。
這裡不是現世，他們的身份也不再是保護牌。
在這裡，他們的命不值一提。
侄子坐不住了，一整個上午他都在把弄他手裡那把血跡斑斑的鋤頭。
穆雅和方骰各坐一邊，沒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我媽和我嫂子把侄子護在中心，呈保護狀，時時刻刻警惕著。
隻是警惕的目標，從遊戲世界的詭異變成了穆雅。
終於，在穆雅第八次動彈身體，我媽本能瞪向她時，她冷冷勾唇笑了。
「裝什麼裝？他不也是殺人犯？能進這恐怖遊戲的，不都是因為在現世殺了人？」
我媽和我嫂子齊齊沉默了，可依舊沒人挪開。
在她們看來，李堯就是不一樣些，哪怕殺了人，也是她們的乖寶寶。
就，挺諷刺的。
時間過得很快。
傍晚的時候，冰冷的電子音再次發布任務：
【本次任務，請玩家在半個小時內逃離古宅。】
【最後，警告一次，鑑於上次任務失敗已有玩家喪命，還請玩家重視遊戲任務，且不要傷害到非遊戲玩家。】
侄子指著近在咫尺的大門，樂了：「這也算任務？送分題呢。」
他說著就要朝門口走，周身卻忽然大霧彌漫，很快就到了不能視物的程度。
我媽和我嫂子嚇得不輕，喊著侄子的名字叫就要往他這邊來。
可時間流逝，幾分鍾過去，非但不見她們的身影，呼喊聲也跟著消失不見。
侄子慌了神：「怎，怎麼回事？」
彌漫的大霧裡，隻剩隔得最近的我和他。
而恍惚間，我又聽到了類似於昨晚隱隱綽綽的哭聲。
像是有無盡的冤情和絕望，藏在迷霧之中，不能沉冤得雪。
5
我沒動，仔細觀察四周。
侄子卻忽然驚恐地跳起來，不知道看見了什麼，拿著鋤頭就開始亂挖。
「哪裡來的鬼東西！都離老子遠點！我人都敢殺，我可不怕你們！」
「李堯……」
我走過去想叫他，他卻陡然受驚。
「滾開滾開滾開！別過來！」
他惶恐揮手，直到看清是我，動作一頓，要哭不哭的樣子，哪裡還有剛剛耀武揚威的勁。
「姑姑，我不會真的被抓走吧，我不想變成阿俊那樣……」
我跟他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提議：「起霧之前門就在我們周圍不遠處，要不我們找一找？出去了就安全了。」
「對，對，要出去！小姑姑，你得保護我。」
他抱緊鋤頭就想往我身後躲。
不等他走近，原本消失在大霧裡的我媽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次離得很近。
「寶寶，寶寶，小堯啊，你在哪呢？」
那邊聲音急切，滿滿的盡是擔憂。
我剛要應聲，衣擺卻被死死抓住。
李堯一臉驚恐地看著我的斜後方，瞳孔震顫，拿鋤頭的手都在抖。
「怎麼了？」
「怪！怪物！」
他哆哆嗦嗦。
「那邊有怪物！」
我想跟他說那是他奶。
沒等我開口，他忽然抓起鋤頭就衝了過去：「你個怪物！你該死！你該死！你以為我會怕你嗎！」
他揚起鋤頭又重重落下，每一次都帶著致命的力道。
我看不到那邊發生了什麼。
視線受阻，耳邊的聲音便更加清晰。
鈍器砸在血肉上的聲音，和骨頭碰撞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
而那道呼喊聲卻逐漸弱化，直到最後，氣若遊絲。
我站在原地。
直到大霧散盡，我看到了荒涼的村落，那是我們最初進古宅大門的路。
而路口，李堯正舉著他那把鋤頭殺紅了一眼，一下下往地上兩個血肉模糊的兩張臉上砸。
人臉已經無法分辨，可那兩身衣服明顯。
那是我媽和我嫂子。
李堯嘴裡卻還在念叨著『怪物』。
一邊念一邊砸，有血沾到他身上，他也像是全然不察。
穆雅和方骰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就站在他身後，臉上的表情出奇的淡漠。
活像三個沒有理智的惡魔。
直到，那聲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
【恭喜玩家完成任務，本次任務無玩家傷亡。】
李堯揚起的鋤頭猛然頓住。
下一秒，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著身下，卻也隻是一瞬。
我看到他惡劣地勾了下嘴角，朝身邊人發出邀請：「幫個忙？埋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