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深知鄔隨的家底，也知道他這幾年的脾氣。

我這些年也關注到了，秦頌導演的片子多次入圍電影節獎項。

他很優秀，我更不想連累他。

秦頌看我眼神微妙，頓時急了。

「喂，我可不是要黑幕你當主角，別自作多情了，我們可要正經試鏡的。」

他臉上帶著少年時的意氣：「小知餘，不會是你怕了吧？」

我回頭望著媽媽，她說。

「去吧囡囡，你是最棒的。」

9?

當我和秦頌的名字一起出現在了熱搜時。

我被臉色陰沉的鄔隨堵在了樓下。

他將我逼至角落，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他是誰，你不回來都是因為他嗎？」

「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罷了。」

我終於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鄔隨隱忍著怒氣：「為什麼你可以靠別的男人，憑什麼不能回到我的身邊。」

Advertisement

「我能給你的，他都做不到。知餘，別鬧了，回來吧。」

可是秦頌給我的是試鏡的機會，是我自己把這個角色拿到手裡的。

秦頌隻是把這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給了我，可在鄔隨眼裡，我就是靠別的男人。

他把我所有的出路都封死，把我十年的積累都化為烏有。

抹黑我的過去，否定我的努力，還不允許我自救嗎？

「鄔隨，是不是在你眼裡，我就是低人一等的。」

「那日初見，如果不是因為我說我叫盛知餘，我姓盛，你壓根就不會理我。」

「是不是你在盛瑤面前無法等到她的青睞，你看到也無法得到別人愛的、被欺凌的我，你是不是就像看到了你自己。看到了那隻被盛瑤丟下的貓！」

「可是你錯了，現在是你，沒人愛。我有人愛，我比你幸福得多。」

「別可憐我了，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我用他曾經的軟肋攻擊他，我知道他的脆弱。

他孤獨，在權力漩渦中孤身一人，卻不得所愛。

我將真心給了他，可沒想到，他壓根就不要。

鄔隨眼尾泛紅，幾乎是吼出來的：「盛知餘，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是愛你的。」

你看，他生氣了，盛瑤說就可以，我就不行。

這就是我們的區別。

鄔隨看我不為所動的模樣，留下一句揚長而去。

「你想靠別人爬得更高，想都別想。我要你親眼看到，他同我的差距。」

看著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其實，鄔隨說他愛我，我是相信的。

當時我被他的對手綁架的時候，是他單槍匹馬來倉庫救我。

他被打得渾身是血，卻依舊擋在我面前。

要不是他的手下及時趕到，恐怕也沒有今天了。

事後，他們想把他拉上擔架，卻都被他踢開了。

他整個人後怕地抱住我，抖得不行。

他滾燙的淚幾乎將我灼燒，他一遍遍地和我說。

知餘，還好你沒事。

我想，至少在那一刻，和盛瑤置氣的鄔隨，也是愛我的吧。

隻是，比起他對她的情感，微不足道。

10?

在我和秦頌合作的這段時間，盛瑤更紅了，她和他的 CP 粉不留餘力地歌頌他們的愛情。

青梅竹馬、白月光的影響力勝過所有。

鄔隨沒有對秦頌下手，但還是有人品出了幾分不對，秦頌的投資商出了問題。

但是秦頌扛住了壓力，將影片的制作成本盡可能地降低，我也表示願意零片酬出演。

因為這次機會，對我而言，本身也是彌足珍貴了。

在我們的堅持下，電影如期上映了。

我知道，我的星途即將迎來尾聲。

電影節頒獎典禮之上，我同影後又一次失之交臂。

盛瑤抱著獎杯，在大殿之上，笑得粲然。

我也釋然地笑了，所以人生啊，什麼才是圓滿。

即將散場，大廳燈光驟然熄滅。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我一瞬間陷入恐慌。

被綁架的時候被關在倉庫，就是這樣的黑。

我整個人顫抖著，極力克制著自己。

我不想出醜。

「小知餘。」

「知餘。」

有人在叫著我的名字，我伸出手。

在燈光亮起的瞬間，我看到了秦頌安撫的笑容。

而鄔隨的手近在咫尺，冰冷的婚戒下一秒就會觸碰到我的手背。

我縮回靠近他的那隻手。

他的身旁，是跌坐在地的盛瑤，他走得太急，踩到了她的裙擺。

盛瑤吃痛出聲，可這一次，鄔隨沒有反應。

他隻是死死盯住我和秦頌相握的雙手。

外面記者圍得水泄不通，我實在不想應對，就選擇從後臺走。

昏暗的燈光下，鄔隨攔住了我。

他看著我說，回到他的身邊，這些都是我的。

我想他面具戴久了，終是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說過了，你給的，我不要了。」

他有些脫力：「知餘，你到底在意什麼，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像是聽到好笑的話了。

「愛你？我還敢愛你嗎？」

「鄔隨，那晚我聽到了，你娶我不過就是讓她安心。」

我頓了頓：「還有，你的日記我都看到了。」

「我之前沒說是因為我一直不想承認，我們相愛的每一刻都有盛瑤的影子。」

鄔隨聞言，臉色慘白。

他那晚的話，言之鑿鑿。

日記本上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對她的真心。

他知道的，如果現在的局面下，他都無法挽留我。

那如果知道這一切的我是絕不會回頭的。

可在我沒有捅破這個窗戶紙的時候，他就會覺得相安無事。

他就會用為什麼還要介意，不過隻是朋友這樣的話來搪塞我。

他想來拉我的手，我後退著。

「鄔隨，你好髒。」

他頭一次手足無措。

他說她不過是少時的執念，不作數的。

他說，他是真心想娶我的。

他說沒有日記，沒有的。

是啊，我當時沒有取證，可是證據沒有又如何，他對她的情意還需要證明嗎。

「一切都結束了，鄔隨，我的夢早醒了。」

「不是的，知餘，我是愛你的，我不能沒有你。」

不，他不能沒有的是愛，是習慣，唯獨不是我。

11?

出來的時候，秦頌在門口等我。

「小知餘，你是最棒的，這樣的獎配不上你，辛苦了。」

「也辛苦你了，秦導。」

我們相視一笑。

我知道，即使結果不是很完美，也沒關系。

我完成了和粉絲的約定，我接受所有不完美的。

我就是我，我會愛我自己。

盛瑤的採訪視頻裡，她笑得肆意。

獲獎感言不過四字，易如反掌。

我看著鏡頭裡的她，現在激不起我內心一點波瀾。

也許真的過去了，他們的故事屬於他們。

與我無關。

我宣布息影，一時間網上的討論鋪天蓋地。

與此同時，對於盛瑤的視頻，網友卻對此反應很大，並不是一如既往地誇贊。

這一次，演技真的有單挑資本的實力。

以資本堆砌得到的桂冠終究搖搖欲墜。

可是盛瑤不明白，她在社交媒體不改狂妄。

她說，問心無愧。

之前被臨時換角的女二號發聲了，還有一些她合作過的演員都看不過去了。

紛紛指責盛瑤隨心所欲，她根本不懂尊重人，尤其看不起小演員。

其中，當時那部劇的導演也發出了掌摑片段的全部。

觀眾的聲討蜂擁而至，紛紛吐槽她來娛樂圈是來玩的，卻還想著拿水獎鍍金。

鄔隨也被人罵了，雖然公關刪帖，但是集團聲譽仍受了不少的影響。

而在我離開之後，有人開始懷念，但我的離開並不是為了讓他們懷念的。

我打包行李時，接到了盛瑤的電話。

電話那頭，她氣急敗壞地質問我。

是不是和鄔隨說了什麼，這一次鄔隨為什麼沒有幫她。

「你該去問他，你們才是朋友。」

我掛斷電話。

後來，盛瑤在出國前霸凌的黑歷史，以及在國外的一些亂玩的記錄被曝出。

這位天才影後至此結束了短暫的演藝生涯。

12?

我即將踏上返程的列車。

我想去面館幫忙，抑或去外面玩玩。

總有千萬種可能。

這一次，我要陪伴值得相伴的人。

臨行前，我最後一次見到鄔隨，也是春天。

天下著小雨，我拎著行李箱，走在路上。

鄔隨撐著傘，懷抱著一個禮盒出現在我面前。

「知餘，我本意並不是讓你離開, 我知道我辜負了你的深情。」

「十年，你為我付出相伴，我以為你不會走。」

「是我咎由自取，你走後我才明白, 我對盛瑤不過是這十年來的執念罷了。」

「我縱容她傷你，為她讓你難過，她現在自食其果。」

「我很清醒，我愛的人是你。」

「我是真心想要娶你, 那句話不過是我的不服氣罷了。」

「知餘，你還能愛我嗎？我想和你重新開始。」

他打開了那個禮盒，裡面赫然是那套婚紗, 還有那個婚戒。

終於，看著這些, 我的心再也不會痛了。

「我不要, 她都穿過了。」

他以為那天黑夜, 我沒看清，可是那是我們共同設計的。

是我飽含對未來無限期許的愛意的婚紗, 我對它的細節了如指掌。

我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鄔隨幾乎要站不穩了，他張口辯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

是啊，他從頭到尾知道我在意什麼，卻還是對她百般縱容。

當初是愛的, 所以也想要站得更高，想和他並肩。

可是現在，我發現值得愛的人一直在我身後，我不用再爬得很高了。

再也不用忍了, 為了他那一點點的愛。

鄔隨看著我, 他發現我平靜得可怕，他連挽留都沒有力氣。

他聲音顫抖著：「知餘，你是不是後悔認識我了。」

我走出了他的傘。

沒關系, 這一次淋雨也沒關系。

「往事不可追。」

「隻是要是再來一次，鄔隨，別給我撐傘了。」

「你想做她的附屬物，可我不想再做你的了。」

在我身後，鄔隨痛哭出聲。

「對不起, 知餘。」

這句話隨著驚雷落下。

眾人起哄：「當我們面就說悄悄話了。」

「作（」這麼多年，這麼多次機會, 最終都葬送在他對她的深情裡。

飛鳥與魚不同路, 從此山水不相逢。

那個在我回憶中溫柔沉靜的少年，終是不見了。

13?

雨後的江南小鎮，像從水墨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蘊含著無限的生機。

沿著白牆黑瓦, 青石板路。

我回到了熟悉的家。

空氣中是面香，是蒸騰的熱氣。

小小的電視機還在運作，在放著我的第一部電影。

媽媽起鍋撈面, 一個身影忙前忙後在端著面碗, 加著澆頭。

秦頌眼尖, 一眼就看見了我。

「小知餘，回來了不吭聲，偷懶是吧, 來搭把手。」

我看著這一切，隻覺得，這樣就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