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屬於我的一等獎學金，被輔導員違規給了成績墊底的班長。
班長理直氣壯：「誰讓我是班委呢。」
輔導員陰陽怪氣：「你幫老師做過幾件事？」
我向院裡投訴，得到的回復卻是：「院裡忙著籌備新實驗室，沒空處理你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
好好好。
我反手給我爸打電話。
「爸，給我們學校捐實驗樓這事兒，你先緩緩。」
1
獎學金名單公布以後，班長樂壞了。
跟他關系好的幾個人在群裡起哄：「班長，請客！班長，請客！」
老喬盯著手機，滿臉不可置信：「之前評定結果明明有咱倆的啊，為什麼現在又沒有了？」
我也無語了。
昨天輔導員已經在大群裡發過一次獲獎名單。
老喬跟我都是一等獎。
可現在，我倆的名字竟然變成了班長和團支書。
這兩個人績點一個 2.3，一個 2.5，簡直就是墊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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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扯淡嗎？
這時生活委員發言：「說實話，我誰都不服，就服咱班長。本身就是富二代了，還這麼優秀。」
另一個人附和：「可不是嘛，這世上最怕的，就是比你有錢的人還比你努力。」
2
從大一入學開始，班裡就一直在傳，周宇峰他爸是大老板，他是大少爺。
他本人在競選班長的時候，也若有似無地印證了這點。
他說：「我發現物質上的富裕並不能給我帶來滿足，我很想拋開那些外在的標籤，通過自己的努力，為班級服務，為同學們服務，改變外界對我身上那些刻板的印象。」
普通學生們的競選宣言都大同小異。
但一個有錢少爺信誓旦旦地說願意為大家服務，還是挺打動人的。
於是毫無意外，周宇峰高票當選班長。
此刻他在群裡謙虛道：「謝謝大家。這樣吧，等獎學金下來了，我請大家喝奶茶！」
團支書立刻回復：「班長威武！班長大氣！」
緊接著幾十個「班長威武，班長大氣」的消息刷了屏。
老喬是老實孩子，明明一臉不甘心，卻不敢說什麼。
平時被班裡人欺負了，他都是能忍則忍。
可我不行。
天天早出晚歸上自習，泡圖書館，明明是屬於自己的榮譽，臨了卻被別人搶走。
我是真咽不下這口氣。
「拿著別人的錢請客，確實大方。」
我的話在一片馬屁聲中十分突兀。
3
團支書第一個跳出來攻擊我。
「你放什麼狗屁呢！」
我跟他嗆聲：「你也一樣，這獎學金你拿著不心虛嗎？」
「周昱楊你有病吧？名單是輔導員給的，上面還有院裡的蓋章，我為什麼要心虛？」
我冷笑：「你倆那成績我都不想多說，到底有沒有擠佔別人的名額，你們自己心知肚明。」
團支書不說話了。
好半晌，班長的消息蹦出來。
「輔導員昨天晚上發現之前的排名有問題，所以連夜做了更改。我知道這筆錢對你倆來說很重要，但是不好意思，獎學金不是助學金，本來就不是用來扶貧的。」
他說完以後，團支書跟另外幾個班委對我各種嘲諷。
「沒獎學金就沒獎學金唄，咋還氣急敗壞了呢？」
「我要是你，我現在隻會好好反思自己，而不是質疑別人！」
「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人窮志短了。」
「班長脾氣好，我素質低，我來罵：傻逼！」
4
上大學前，我爸跟我說，在學校要專心學習，不許鋪張浪費，更不能在同學面前炫富。
為了磨煉我，我的生活費比一般大學生的平均水平還要少。
我沒事兒還會去做個兼職什麼的。
同學們都以為我家庭困難。
而老喬是真正的貧困生，父母走得早，從小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他上大學的學費都是兩位老人撿破爛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認識他以前，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靠著饅頭和免費湯能過一個月。
我看不下去要請他吃飯，可老喬自尊心強，總是強硬地拒絕。
所以這個獎學金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老喬看著我被罵，有些焦急，又有些無奈：「昱楊，現在名單都定了，跟他們爭也沒什麼用……」
確實沒用。
如果他們真有點廉恥之心，也不會心安理得擠佔我跟老喬的名額了。
周宇峰仗著跟輔導員關系好，各種榮譽證書拿到手軟，各種能加分以及寫進檔案的活動，都是優先給他和那幾個班委。
看在他們平時為班級服務的份兒上，我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這回就過分了吧？
忍不了。
忍不了一點。
5
我被幾個班委噴了個狗血淋頭。
周宇峰這才幽幽道：「好了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大家都是同學，不要鬧得太難看了。」
群裡又響起一片馬屁聲。
「到底是班長，宰相肚裡能撐船。」
「你們發現了沒有，越有錢的人，涵養越好。」
「反過來，越是窮逼事兒越多。」
我還要說話，卻發現周宇峰居然把我禁言了。
他艾特了所有人。
「剛剛接到導員通知，院裡馬上要成立新實驗室，是宏輝集團捐給咱學校的。到時候場地打掃啊，布置啊，設備搬運啊什麼的，大家積極報名參加。可以加學分的哦～」
團支書忽然說：「班長，我記得你爸不是就在宏輝集團嗎？」
有人敏銳地發現了關鍵：「班長爸爸在宏輝集團，然後宏輝又給咱捐了實驗室，怎麼這麼巧？」
有人立刻開始猜測：「班長爸爸不是大老板嗎？那也就是說，班長爸爸就是宏輝的……」
我一頭黑人問號。
可沒想到，生活委員突然甩出來一張截圖。
他激動地大喊：「你們看！宏輝集團的董事長就姓周！」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群裡頓時沸騰了。
「怪不得宏輝突然要跟學校校企合作，豪捐一棟樓！原來是因為班長！」
「操！太子爺竟在我身邊！」
「我要瘋了，班長我知道你有錢，但是你這也太有錢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可是宏輝集團啊！你們懂嗎？」
看著群裡激動又震驚的眾人，我皺起了眉。
事情走向好像越來越離譜了……
更耐人尋味的是班長接下來的話。
6
「懇請大家千萬不要亂傳，從小我爸就教育我，做人要謙虛低調，絕對不能張揚，尤其在學校裡邊，要把自己當成普通人一樣。」
好家伙。
既沒有直接承認，但也沒有直接否認。
這模稜兩可的話果然讓同學們更加確信，周宇峰他爸就是宏輝集團董事長！
老喬震驚之餘，感嘆道：「人跟人的差距真是大，突然理解了什麼叫作有的人生來就在羅馬。」
我冷笑一聲：「我管他是羅馬還是牛馬，搶咱獎學金這事兒，沒完！」
「那你想怎麼辦？以班長跟輔導員的關系，我們找她也不一定有用啊。」
餘華說過，總覺得忍一忍之後就會好起來，真笨，人家不就是覺得你會忍一忍，才會這樣對你嗎？
我說：「你信不信這次咱們就這麼算了，以後他們還敢變本加厲，而且你真的甘心嗎？」
老喬咬咬牙：「行，那明天一早，我跟你去找輔導員。」
第二天我倆到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周宇峰也在。
輔導員正在給他交代什麼。
他點頭如搗蒜，外加一臉諂笑。
雖說不能以貌取人，可我從小到大接觸過的有錢孩子，待人接物都是不卑不亢，沒有人會像周宇峰姿態這麼舔。
輔導員跟周宇峰說完話，才注意到我跟老喬。
「你倆找我幹什麼？」
我看了眼站在旁邊沒走的周宇峰。
輔導員頓時不耐煩：「有事快說！我忙得很。」
我一字一句道：「陳老師，我對昨天的獎學金名單有異議。我認為周宇峰和李琦沒資格拿獎學金，也不應該擠掉我和喬朗的名額。」
7
老喬臉憋得通紅，不敢直視輔導員眼睛。
輔導員一聽，果然立刻板起臉：「我看你們簡直是無理取鬧！」
「院裡的評獎評優都是按照規章制度來的，不是你一個『你認為』就能否定的！」
「他倆是你們班的班委，人家為了班級付出了多少心血，為了老師又做了多少事情！在我看來完全有資格拿獎學金！你倆呢？給班級做過什麼貢獻？給老師又做過什麼事？哪來的臉來說這個話的！」
老喬鼓起勇氣弱弱道：「陳老師，可這是獎學金，不是應該以成績為主的嗎？」
「以成績為主，但不是全看成績！周宇峰和李琦兩位同學他們績點是不夠突出，可人家在別的方面足夠優秀，不是還有綜測分嗎？」
我忍不住道：「獎學金評定綜測隻佔 20%，他們倆就算綜測第一，那也不能……」
「你給我閉嘴！」
輔導員厲聲打斷我的話。
「現在名單已經定了，是肯定不會變的。一大早的就來跟我沒事找事，看見你倆就煩，趕緊給我滾蛋！」
我固執地站著不肯走。
輔導員大怒：「你這什麼態度？信不信以後評獎評優都沒你的份兒？」
老喬一聽，嚇得趕緊把我拖出了辦公室。
周宇峰站在旁邊，眼裡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剛出去，就聽到輔導員對周宇峰說：「院裡非常重視這次新實驗室的落成，尤其聽說周董事長的兒子就在咱們系，領導們都讓我多多關照……」
語氣那叫一個溫柔。
我一驚，連輔導員跟院裡的領導都把周宇峰當成宏輝董事長的兒子了？
8
老喬泄了氣：「果然不行啊。」
其實我也沒指望找了輔導員，就能順順利利把獎學金名額拿回來。
名單是她定的，讓她把名單改回去，那不是讓她打自己的臉嗎？
但是我現在可以 100% 地確定：就是輔導員以權謀私，違規把獎學金名額給了周宇峰和團支書。
我說：「獎學金在公示期間，是可以舉報的對吧？」
老喬有些意外：「你要舉報？可是你這樣，不但得罪班長跟團支書，還會得罪輔導員的啊。」
「得罪就得罪唄。」
不得罪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老喬沒再說話。
我趕緊說：「你放心，舉報材料我隻署我自己的名字，跟你沒關系。」
老喬特別愧疚：「昱楊對不起，我……」
我拍拍他肩膀示意沒事兒。
坦白講，我確實有家裡給我的底氣，從小到大養成的性格，也讓我敢去爭取自己該得的東西。
可老喬他沒有退路。
遇到這種不公平的事，除了忍耐，似乎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所以我更不應該就這麼算了。
我一回寢室就開始寫舉報材料。
這事兒很快就被周宇峰知道了。
他馬上來找我：「都是同學，還有三年要處，你把事情鬧大了對你沒好處。」
「你也不想想，得罪了輔導員，能有你好果子吃嗎？」
「你這種家庭出身，你爸媽可能從來沒跟你講過吧？大學靠的就是人情世故，你不服氣也沒辦法。」
我回他：「不好意思，我家裡人還真跟我講過，就算是大學也要以學業為主，別搞烏煙瘴氣那一套。做人更要腳踏實地，尤其不能裝逼。」
周宇峰沒聽出我的言外之意，看我的眼神滿是嘲諷：「行！你就等著後悔吧！」
9
第二天，我把舉報材料發給了學工辦。
郵件是上午十點發的。
輔導員的電話是十點十分來的。
「周昱楊，你還沒完沒了是嗎？你以為你是誰？成績好就了不起？」
「我告訴你，獎學金怎麼分配，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要真有本事，你也讓你爸學學別人的爸爸，給學校捐個樓啊！那別說一個獎學金，十個我都可以給你！」
「以後再敢搞這種小動作，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輔導員對我一頓輸出後，狠狠掛了電話。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輔導員以權謀私踩高拜低。
學校的舉報通道有名無實。
行。
既然學工辦不行，那我就繼續往上投訴。
系主任，書記，院長。
我就不信了，難道個個都要包庇輔導員和周宇峰？
晚自習的時候，周宇峰忽然走到我跟老喬面前。
「今天下午的講座你倆無故不參加，德育扣 30 分。輔導員說了，這學期你倆的所有評獎資格全部取消，喬朗的助學金申請資格同樣取消。」
「每人寫一萬字檢討，明早交給我。」
這條通知不亞於晴天霹靂。
老喬大驚失色：「班長，你說的什麼講座？我們沒看到群裡通知啊？」
我也一頭霧水。
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周宇峰說的講座是下午臨時通知的。
他沒有在班級群裡發消息。
而是單獨發給每個人。
除了我跟老喬。
偏偏當時我跟老喬在圖書館，根本不知道全班人都去聽了講座。
我勒個去。
說他周宇峰不是故意的，可能嗎？
10
老喬這次是真的崩潰了。
他苦苦哀求：「班長，求你了，你能不能跟輔導員說一下，我們倆是真的沒收到通知，不是故意不參加的啊。」
周宇峰嗤笑：「別跟我找這麼多借口。我發現我平時可能就是太好說話了，才讓你們這種人試圖鑽空子。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次的事也算給你倆一個教訓。」
教訓他大爺。
我猛地站起來：「你作為班長，通知沒落實到位，責任難道不是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