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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招娣 3730 2025-03-06 10: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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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母親為我買了一個陪嫁的小丫鬟。


    她髒兮兮地被人牙子按在地上,黑瘦如竹竿,眼神卻倔強。


    「你將來是要做當家主母的,府中妾不可少,與其挑那些不安分的官家女,不若買一個。」


    「這丫頭窮苦,長得也一般,帶去陪嫁,不會搶了你的風頭。」


    可那時的母親不知道,我沒有做上主母。


    反倒是這小丫頭,用她瘦弱的身子,護了我一生。


    1


    「夫人,這丫頭叫招娣。」


    「她父親是個賭徒,家徒四壁,家中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兄弟。」


    「為了養活她那兩個兄弟,她娘將她賤賣給了奴。」


    「窮苦人家的婦人沒見識,隻要了一貫錢,就這般輕賤,那婦人還迫不及待地籤了賣身契,說這閨女,隻當死了,再也不認。」


    人牙子是個胖女人,長了一張刻薄相,說話的時候一直用那肥大的腳掌,踩著小丫頭的肩膀,生怕她跑了似的。


    我盯著那小丫頭瞧,她臉上髒得厲害,半張臉都貼在土裡,嘴角盡是些血跡,想必是被石子硌破了皮。


    「不會跑吧?」


    母親面色冷淡地瞧著小丫頭,臉上並無不忍。


    那人牙子諂媚,立即掏了賣身契給母親,又狠狠將招娣的頭在土裡撵了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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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敢!賣身契在咱們手上,她娘收了銀子,她敢跑,咱們就報官,打死她不說,她娘和她兩個兄弟也跑不了幾十板子。」


    隻這一句,方才還眼神倔強的姑娘頓時沒了光。


    她不怕自己挨打,卻不想連累家人。


    母親還是有些不放心,看著招娣道:「我聽聞她幾次三番想跑,你說是這般說,隻怕,你前腳走,她後腳便跑了,這上京這麼大,人若跑了,我們侯府可沒有四處找一個奴婢的道理。」


    人牙子聞言,狠狠瞪了一眼招娣,又對著母親諂媚道:「夫人若是害怕,奴帶回去調教幾次,不出三日,定叫她服服帖帖。」


    說罷一把拽起招娣的頭發,拎起她上半身,腰身狠狠往後壓,疼得小丫頭額頭出了一層冷汗,卻咬著牙不喊疼。


    「住手!」


    我將手上的皮鞭狠狠抽在人牙子手上,那婆子疼得哎喲一聲,捂著手卻不敢吱聲。


    「我們既然買了她,自會帶回去教導,何須你在這作威作福!」


    人牙子一個勁地磕頭:「小姐說得是,小姐說得是。」


    我衝招娣招手,示意她站到我身後,那小丫頭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滿眼都是戒備。


    那一年,招娣五歲,我八歲,那是我們人生的初遇。


    2


    我生在上京侯府,祖父乃奉國將軍,因救主有功,先皇親封外姓侯爺,家世門楣在京中都是顯貴。


    祖父死後,父親雖無軍功,卻也承襲了侯位,到了我這一輩,因父親鍾愛母親,無妾室,母親又身子骨弱,故而隻生下我這一獨女。


    自幼被當作掌上明珠,一家子恨不得寵上天。


    從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我:「宴熹,你是侯府小姐,將來是要嫁入王府或太子府做主母的,與旁人交往時要有分寸,莫要過於親近,要時刻謹記侯府的門楣。」


    意思就是,我的身份太高,不能與那些身份低的人一同玩樂。


    故而從小到大,我身邊都無甚朋友。


    直到,招娣的到來。


    3


    「小姐,這是廊上新燕下的小燕,我將它取了下來,您瞧瞧。」


    我接過招娣取下的小燕,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看著那燕兒光溜溜的樣子,不由噗嗤一笑。


    「你怎的將它取下來的?這般弱小,新燕回來豈不是要著急?」


    招娣愣了愣,仰頭看我:「它會著急嗎?」


    我點點頭:「但凡母親,都最是疼愛子女,你瞧我娘,母家顯赫,被教導得一板一眼,端莊持重,對我自幼嚴苛,府中下人誰不道一聲她冷酷無情,可即是如此,也不可否認,她十分愛我,嚴管厚愛,說的便是如此。」


    「奴婢的娘也愛奴婢,可她為何將奴婢送給那婆子?」


    五歲的招娣,是不懂賣是何意的,她隻知道,她娘將她的手遞給了婆子,便再也沒有接她回家。


    招娣入府已有半年,剛入府的時候,她像是一頭被拋棄的小獸,見人就想龇牙。


    母親怕她傷我,便有心將她打發出去,可我不願意,我總覺得,若是母親將她趕出府,她這性子,出去怕是沒有活路。


    我將她要回房中,幫她洗澡,換幹淨的衣裳,看到她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傷痕,心疼得掉了淚。


    一個五歲的孩子,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勉強活著來到這裡。


    許是我們年紀相仿,說了幾句知心話,她便把我當作姐姐,對旁人雖是冷冷淡淡,對我卻有了幾分笑容。


    隻是半年間,她從不提起家中之事,問也不說,這倒是第一次,她主動提起她的母親。


    我將小燕遞給旁的丫鬟,拉著招娣的手坐在曲折遊廊。


    「她未必是不想要你,隻是世道艱難,興許她自己都活不下去,你跟著婆子走,還能有活路,所以,她不想拖累你罷了。」


    五歲的招娣落了淚,用力點頭:「小姐說得對,娘是這世上對奴婢最好的人,她隻是怕拖累奴婢罷了。」


    我將招娣抱在懷中,也跟著心疼落淚。


    「如今,跟著小姐,奴婢過上了好日子,待奴婢再大一些,定會攢下許多錢給奴婢的娘,讓她和兩個兄弟一起過上好日子。」


    我掏下手上的镯子給她:「我幫你一起攢。」


    4


    招娣很瘦,是那種皮包骨頭的瘦。


    哪怕她來到侯府,一日三餐都吃得可口,仍舊瘦得身上沒有二兩肉。


    可招娣很有力氣,八九歲的時候就可以自己扛著滿滿一箱從街頭買回的小玩意翻牆給我。


    母親管得嚴,我從未見過街上的小玩意,府中下人怕母親責怪,也不敢買給我。


    唯有招娣,她摸黑翻牆出府,糖人、撥浪鼓、九連環,還有個半人高的大風箏。


    招娣說上京的街頭最熱鬧,以後定要帶我出府好生遊樂一番。


    我聽著開心,卻也知道怕是不能。


    上京的貴女是不能隨意出門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連識字的先生都要請到家中隔著簾子教導,若是整日在外瘋玩,是找不到好親事,嫁不出去的。


    母親曾說,我們這樣的門楣,一生不為生計犯愁,隻需安心在家修身養性,等到及笄,便會從這一所高門大院,被轎子抬去另一所高門大院,這是我生來的福氣。


    招娣聽說後,噘著嘴替我叫屈:「這怎麼能叫福氣,一生隻待在這兩處院子,連外邊的天地都不曾見過,豈不是無趣。」


    我摸摸她的頭不說話,既擔了這福氣,便要受著這福氣背後的無趣。


    哪有人,事事都如意。


    招娣見我不說話,小手抱住我的手臂,臉貼在我的袖子上:「小姐,無論你是在這個院子,還是將來去那個院子,奴婢都會一直跟著小姐,不讓小姐孤單。」


    她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說的話我自是不當真,彼時我已經十二歲,再有三年就要及笄,父親母親已經在議親。


    按照母親買招娣的初衷,是為了作為我的陪嫁入夫君府上為妾。


    上京是這樣的,再顯貴的女人也要嫁去別人府上,即便貴為主母,也應為夫家開枝散葉做好打算,出嫁帶陪嫁的妾室,為的便是彰顯女子賢惠,不嫉不妒。


    我這樣的門楣,更是如此。


    「招娣,待我離府,便給你賣身契和銀錢,到時你便回家去吧。」


    招娣歪著腦袋看我:「小姐不要奴婢了嗎?」


    看著一臉天真的招娣,我搖搖頭,苦笑:「傻招娣,隨我去有什麼好處,妾室艱難,何苦呢。」


    這時的招娣還不懂何為妾,隻緊緊抱著我的手並不撒手。


    5


    我十五歲那年,父親生辰宴,府中來了許多達官顯貴。


    我帶著招娣在後院賞月,中途覺得冷,便招呼招娣回去幫我取件衣裳。


    就在那時,有一醉酒的男子出現在後院,我正怒斥他後退,那登徒子卻二話不說就撲了上來。


    「侯府竟有這般美貌的丫頭,跟了小爺,定不會虧待了你。」


    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當場便驚住了,人到跟前,才想著轉身逃跑,一路跌跌撞撞,卻在池邊被男人拽住衣襟。


    「跑什麼啊,小蹄子,真以為自己是什麼貞烈貴女呢。」


    「莫說是個賤丫頭,便是你們家小姐,爺也配得上。」


    「你乖乖聽話,讓小爺高興高興,以後有的是你的好日子。」


    「否則,本世子向方正討了你,回去便賞了小爺那群家奴,到時你可別哭!」


    方正,正是我爹的名諱。


    我氣得渾身哆嗦,我父親乃當朝侯爺,身份貴重,豈容這無恥之徒喚他名諱。


    我想搬出身份嚇唬他,卻又想到女子名節何其重要,若是他將今日的事傳出,我的名聲便毀了。


    「你放手!我們家老爺最是護奴,你若是敢這般待我,他定然饒不了你。」


    男人早就被酒色衝昏了頭,臉上紅得厲害,聞言哈哈一笑,迫不及待地撲向我,一把扯掉我的袖子,放到鼻尖猥瑣地聞起來。


    他興致越發高昂,抬手就要扯我腰帶,驚懼之下,我猛地一把推開男子,用力跳進池子。


    「小姐!」


    招娣的聲音從遠處響起,我整個人沒入水中,池水冰冷且深,我不會水,直直往下沉去,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6


    我是被吵醒的。


    院子裡打板子的聲音很大,卻沒有哀嚎聲,我身子疲軟得厲害,半撐著身子找招娣。


    院裡伺候的丫鬟哭哭啼啼地跑進來:「小姐,招娣正在院中挨打呢,您快救救她,不然招娣要被打死了!」


    我在丫鬟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


    那日男人見我跳了池子,酒嚇醒了一半。


    在上京城,天子腳下,即便是王公貴爵也不許隨意傷人性命,他自然想著趁著無人發現快些離去,我的死活,便與他沒有幹系。


    可招娣看到了他,招娣怕我淹死,又怕那男人跑了,拿起磚頭朝男人砸了上去,男人應聲倒地,招娣才一頭扎進池子。


    招娣比我小幾歲,身子骨也小,卻還是拼了全身力氣將我從池底拖了上來。


    丫鬟說,招娣上來後躺在地上臉色都發了青,許久才緩過來,那男人卻醒了。


    父親來時,原本是要為我討回公道,卻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後變了臉色。


    那男人竟是八王爺家的世子。


    於是,這公道便從為我討變成了為他討。


    招娣那一磚頭用了全力,世子的頭流了很多血,八王爺發了大怒,硬要處死招娣,可憐招娣還未緩過身,便被一群老奴拖去杖打。


    我被兩個丫鬟攙著去了院子,招娣已經奄奄一息,看到我,仍舊扯出一抹笑安慰我她無事。


    「爹,你若打死她,先打死我吧!」


    從小到大,我沒跪過爹,這是第一次,我爹嘆息一聲,命人停了手。


    「宴熹,她不過是個買來的奴婢,八王爺乃是皇上親弟,又素來寵世子,莫說是個奴婢,便是天上的星星,他想要,王爺也得為他找來,咱們何苦為了個奴婢得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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