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嫂子向來聽不懂人話，總是曲解別人的意思。
中秋家宴，一家人才落座，她就又開始犯病了。
嫂子先是感慨了一句。
「大過節的，咱們倒是一家團圓了，可憐我弟弟一個人呆在出租屋裡，連頓像樣的飯菜都吃不上。」
我媽連忙讓嫂子把她弟弟接過來。
嫂子卻說她弟弟一個外人，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我順口安慰她，「嫂子，你弟弟也算我們的家人啊。」
嫂子聞言眼睛一亮。
「萌萌，你說得對，嫂子怎麼沒想到？」
「那明天你就跟我弟去把結婚證領了吧，這樣，咱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說對不？」
1
我隻當嫂子是又聽不懂人話了。
結果我哥附和了一句，讓我好好考慮嫂子的建議。
看著兩人一臉期待的表情，我才知道他們是認真的。
瞬間，我的血都快衝破天靈蓋了。
沉著臉回了我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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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就不錯了？我跟她弟弟根本就不合適。」
嫂子的眉眼一下子撂了下來，「萌萌，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怎麼眼光還這麼高！」
我無語。
是我眼光高嗎？
是嫂子那個弟弟實在太差勁了。
不光人長得難看，還不學無術。
染了一身惡習不說，脾氣還特別暴躁。
今年年初，他在地鐵上調戲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就因為挨了一句罵，竟然打斷了人家的鼻梁骨。
不僅賠了錢，人也被抓進去改造了。
直到一周前才從裡面放出來。
就這樣的人，我哥嫂竟然想讓我嫁給他？
我媽這邊也聽不下去了。
她把一盤蝦放到我哥嫂面前。
沒好意思直接訓斥我嫂子，而是衝著我哥說。
「行了趙楊，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我哥摸摸鼻子，不出聲了。
嫂子卻眼露精光，就像沒聽明白我是什麼意思似的。
開始刨根問底。
「萌萌，具體怎麼不合適，你跟嫂子說說？你覺得宋北哪裡不好，嫂子讓他改。」
我心裡堵得都上不來氣了。
嫂子叫宋南，她弟叫宋北。
如此看來，這倆人名字真沒白取。
一南一北，挺不是東西。
我幹脆很明確地懟了回去。
「嫂子，你自己弟弟什麼樣你不知道？他哪裡不好還用我說嗎？」
嫂子張口結舌，就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萌萌，在你心裡我弟竟然全身上下都是缺點？好，我算是明白了，其實你就是瞧不上我弟的農村出身對吧？我就知道，你們一家子都嫌我們姐弟倆窮酸。」
說著，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又開始細數她父母早亡，她和弟弟相依為命的那段歷史。
我早習慣了她扯些沒邊的話題，懶得理她，幹脆悶頭吃喝。
我媽在一旁敲了敲桌面，「好了宋南，你還懷著孕呢，大過節的哭起來沒完，也不怕對孩子不好。」
我哥嫂結婚四年了，今年才好不容易懷上了。
我嫂子特別重視她的肚子，一直說她懷的是男寶兒。
也正是因為懷孕，她一改往日低眉順眼的樣子，說話越來越張狂，也好像越來越聽不懂人話了。
聽我媽提到孩子，嫂子終於止住了哭聲。
可還是抽噎個沒完。
我哥心疼地哄著嫂子，還不忘勸我。
「萌萌，這有什麼不合適的，都是自家親戚，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差點吐了。
「哥，你這是被嫂子傳染了吧？要你這麼說，那我嫂子當初咋不嫁給她弟，那才是真正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2
這下子，我堪比捅了馬蜂窩。
嫂子開始哭天搶地，「你們聽聽，萌萌說得這叫人話？」
我爸無奈又嚴肅地看著我。
我媽氣得拍了我後背兩把，「你多大個人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知道嗎？」
「大過節的，大的沒個大的樣，小的沒個小的樣，菜沒吃一口，倒是跟你們惹了一肚子的氣！」
嫂子這回倒是聽出來我媽訓我的同時也在敲打她和我哥。
她一扭身，開始捶我哥的胸口。
「好好好，你們都向著萌萌，行啊趙楊，我弟弟配不上你妹妹，我也配不上你，幹脆把婚離了，你再找個好的吧。」
她作勢要走，我哥死死拉住，衝我黑臉。
「萌萌，你嫂子也是為了你好，你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麼還說那麼傷人的話，趕緊給你嫂子道歉！」
嫂子梗著脖子瞧我。
看樣子，我要是不道歉，今天這頓飯就沒法吃了。
我白了她一眼。
我媽在桌下用腳踢了踢我，「吃團圓飯呢，差不多行了。」
我爸也給我使了個眼色，「萌萌，家和萬事興。」
沒辦法，我跟嫂子說了對不起。
我媽也想趕緊翻篇，就張羅道，「快吃飯吧，光顧著說話，這菜都涼了。」
這臺階給得算可以了。
我原本以為嫂子就坡下驢，事兒就算過去了。
沒想到她又幽幽來了一句。
「是嫂子多嘴犯賤了，結婚幹嗎呀，像現在這樣賴在家裡啃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多好啊，要我是萌萌啊，我也不結婚，對吧，老公？」
我哥那個傻叉為了哄媳婦，認真地點了點頭，「對。」
這哪兒跟哪兒啊？
我剛要滅下去的星星之火一下子又被點燃了。
我瞥了他倆一眼，轉頭問我媽。
「咱家什麼時候養驢了？」
我媽一臉懵，「什麼驢？沒養驢啊？」
我指指哥嫂，「可是眼前這兩個，感覺腦子被驢踢過了啊。」
3
我媽差點沒憋住笑。
嫂子愣了愣。
突然哭著捶打自己的肚子。
「趙楊，你說說我圖個啥？這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按理說我弟比她還小四歲，她又不吃虧，不領情也就算了，怎麼還罵人呢？」
「我這個做嫂子的被小姑子罵成這樣，說出去臉還往哪兒擱，我幹脆帶著肚子裡的孩子去死得了！」
我哥嚇壞了，緊緊抱著嫂子。
我媽連忙勸道，「宋南，你都要當媽的人了，別成天把死掛嘴上，孩子聽得見呢，這麼說他會傷心的。」
說完，我媽示意我趕緊去哄哄嫂子。
我實在不願意，但一想我天天忙著自媒體創業，很久都沒跟爸媽好好吃頓團圓飯了。
要是把這頓也攪和了，我心裡肯定過意不去。
就又跟嫂子說了軟和話。
「嫂子，我說話太衝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單純不想結婚。」
嫂子幽怨地看了看我，「你今年都二十六了，整天不務正業還不結婚，這要是在我們老家，得讓人笑話死，連爸媽臉上都跟著無光。」
嫂子不理解自媒體，一直覺得我不務正業。
可這兩年我的賬號有了起色，去年利潤超過了一千萬。
我本來想告訴哥嫂的，但爸媽說嫂子太古板接受不了新事物，讓我慢慢滲透。
沒想到，嫂子倒先急了。
她那張嘴炒豆子似的停不下來，「趙萌萌我告訴你，就你這樣的，再拖下去就隻能找二婚的，給拖油瓶當後媽了！」
我媽聽嫂子這麼說我，有些不高興了。
她把聲音提高了點。
她把聲音提高了點，說：「宋南，你也是年輕人，不能那麼守舊。現在都提倡先立業後成家，過了三十才找對象結婚的大有人在，有幾個像你和趙楊一樣，那麼早就結婚要孩子的？」
嫂子淚眼汪汪，說：「媽，你這話什麼意思？您要是覺得這孩子來早了，我現在就去把孩子打掉！」
她又開始捶肚子。
我媽被曲解，愁得直搖頭。
我爸實在忍不住了。
「好了好了！還要不要吃飯了？！」
我爸平常不發火，一發起火來挺嚇人。
見我爸這個一家之主真生氣了。
嫂子終於訕訕地閉嘴，抓起筷子開始吃。
一頓飯匆匆結束，嫂子扔下筷子就去陽臺打電話了。
過了一會兒回來，突然換上一張明媚的笑臉。
「爸媽，我晚上請了貴客，家裡得做點好菜。」
我媽不明白她唱的哪出。
愣愣地問是誰要來？
嫂子賣了個關子，挽著我的胳膊說：
「晚上的飯菜嫂子來做，咱們去買隻土雞，做你最愛的大盤雞，怎麼樣？」
我嫂子這個人雖然愛算計，可她廚藝卻很好。
我家裡人都愛吃她做的菜。
特別是大盤雞，比飯店做的都好吃。
我見她主動求和，便也沒再計較。
等到出門買完土雞後，嫂子一頭扎進海鮮店，還專挑貴的買。
等到採購結束一算賬。
我花了五千多。
想著來的是貴客，我沒多說什麼。
可到了晚上客人一到，我傻眼了。
因為來的人是嫂子的弟弟，宋北。
看到他那雙色眯眯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打轉，我心裡直犯膈應。
忍不住問嫂子，「這就是你說的貴客？」
嫂子斜睨著我，一臉的理所應當。
「姑爺子進門，難道不算貴客嗎？」
4
我當時就想扇她兩巴掌。
我媽連忙把我拉到身後，跟我嫂子說。
「宋南，你弟弟來吃飯我們歡迎，但這樣的玩笑以後不要亂開。」
嫂子不置可否，熱情地招呼宋北進屋。
宋北將手裡的兩盒月餅遞給我媽，一臉吊兒郎當。
「這是給你們買的，高檔貨，算下來一塊月餅得三塊錢呢！」
我媽僵硬地接過。
宋北往沙發上一躺，邊刷手機邊吃水果。
吃了大半盆，宋北坐起身來，衝著廚房大喊。
「姐，什麼時候開飯？我都快餓死了！」
我嫂子高聲應了一句，「馬上馬上！」
不到十分鍾，飯菜陸續上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