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給我轉了五十二塊錢，說他兄弟要來家裡吃飯，讓我做頓好的。
到飯點的時候，他說，你自己拿著剩下的錢去外邊吃。
別讓我兄弟們看見你，你們職業大學畢業的，太丟人了。
我唯唯諾諾地說好，然後快步出了門。
生怕慢一步他抓我回去吃飯。
因為我還要趕去報警。
有人在飯菜裡投毒。
1
我飛機剛落地。
手機一開機就嗡嗡嗡嗡震個不停。
是程矜連續發了 18 條消息。
我上下劃了劃，先看我剛完工的大主顧發來的消息：「何工，做得太完美了，下次有這樣的活還找你！」
我看了看到賬的六位數，發自內心地勾起嘴角回消息：「您太客氣了，希望有機會再次看到您的優秀設計。」
然後才點開那一連串的未讀。
消息來自程矜，我那、此刻是男友……我抬腕看了看表，三小時後即將成為前男友的人。
「晚上我本科的好兄弟要來，做幾個拿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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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
「你手機怎麼打不通。」
「接電話！」
「你竟然為這個關機？」
「她是我高中同學，要是有什麼早就有了，用等得到今天嗎！」
「我兄弟已經到了，我去接他們。」
「多做點肉菜，好下酒。」
「好了好了，給你發個紅包。」
「紅包。」
「十個人的菜，少蒸點米飯，烤條魚。」
……
我點開紅包，52.0 元。
備注：多買點菜，別摳摳搜搜的。
語音電話立刻打過來，「你在哪呢？什麼，機場？你跑機場幹什麼，快回來，紅燒肉得多蒸一會兒不然不好吃。你不會還在生氣吧，我說了，許歡是我高中同學！我看不上她行了吧！」
電話那邊幾乎在咆哮。
我把手機離遠了一點。
最後一句正好落在旁邊同行的、打扮精致、面容高冷的女子耳裡。
「瞧你找垃圾的眼神！」許歡咬牙切齒地罵我，「趕緊把他解決了，我想起來就惡心。」
我真誠地回了個笑容，「遵命，許總～」
程矜怎麼會想到，他連挨都挨不到的曾經校花許歡是我的合作伙伴。
那次校友會他在臺下蹭了個合照，還是許歡作為優秀畢業生給母校捐款，下臺別人合照的時候他站在兩米開外自拍，故意用角度把許歡拍進來，就發朋友圈炫耀。
更是對評論區一片的，喲真有福氣啊視而不見。
哦，不是視而不見，他的目的就是讓別人以為這是他女朋友。
因為他向來隻在朋友圈說自己有女朋友，但從不說是誰。
就任由別人猜。
許歡說得沒錯，我這找垃圾的眼神確實太差了。
垃圾中的垃圾。
被我撿回家當個寶。
2
我本來準備籤南半球島國的設計院項目，苦於糾結怎麼告訴程矜我要留在國外兩年的事情耽誤了半天。
結果籤合同前一晚國內某家知名養殖企業忽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有大項目。
什麼大項目，養豬能有多大項目？
然後許歡就連夜出現了。
她很誠懇，很真摯地隻用了兩句話，就把我拿下了。
第一句，「我和你是高中校友，我看見程矜給你的飯裡下瀉藥了。」
第二句，「比對家多百分之十的勞務費。」
其實我認識許歡。
高中的時候，我讀理科，形象主要以灰頭土臉為主。
她讀文科，光芒萬丈。
而且聽說她一入學她爸給學校捐了一棟教學樓，所以她完全沒有升學壓力。
即便如此，她也是文科年級第一。
那時候我身邊學習最好的就是程矜，他是年級前二十。
他說，有他學習就好了，我就負責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有很多愛好，畫畫、捏土、做飯……我的成績很一般，那時候我以為，程矜這樣的好學生願意和我走近，是因為他說的，人人都有閃光點、有些人的天分在考試上，有些人的天賦在試卷外。
我真以為他是這樣想的，就和他關系一天比一天好。
直到老師發現我們不對勁，叫了家長。
我本想解釋，說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們隻是志同道合，有一些共同的愛好。
卻沒想到程矜直接承認並給老師道歉：「老師，我們不會影響學習的，請你尊重我們的交友自由。」他當然沒有說是男女朋友，因為根本不是。
可因為他這番話，老師直接氣懵，誤認為我們是男女朋友。
我媽媽相信我，卻也無可奈何。
請求老師給我轉了班。
一直到高考前，程矜跑來找我道歉，他說，「對不起，是我以為少年意氣可以戰勝一切，沒想到老師他們太封建古板了，不能理解。」
他還說，「你的考場在哪，我總結了一些數學題的易錯點，是根據你平時的考卷寫的。希望你能用上……」
他以沒到數學考試前先別看，不然影響別的科目為理由，說等考前再給我送。
然後他送易錯點的時候，給我帶了份三明治。
那天中午我已經吃過飯了，隻剩最後一門考試。
我說我不吃。
他竟然說：「難道我會給你下毒嗎？」說著自己撕開三明治的一半吃了下去。
我想，一個能給同學送易錯點的少年，最多是不懂人情世故。
就不好拒絕地收下了。
易錯點看了十分鍾我們就進了考場。
用沒用上我不知道。
我開始考試後，外邊就開始下雨。
我肚子疼起來的時候剛做了一頁題，我想我能堅持一下。
起碼，做到平時不會做的地方再停。
卻沒想到，我疼得暈倒在了考場。
而且因為暈倒醒來正好來了例假，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例假暈倒。
就連我自己，也被騙過去了。
時隔多年，許歡告訴我，我的高考不是自己搞砸的。
是有人故意為之。
我不理解。
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程矜為什麼不去害他的競爭對手，而要來害我。
3
我到了程家。
這是程矜畢業後在 A 市的出租屋，他爸媽的企業倒閉後，就到 C 市來找兒子了。
程矜他爸來了後不知道在哪裡打工，他媽留在出租屋，說照顧兒子。
我敲門。
裡邊傳來慌慌張張的聲音，「誰？」
我忍了忍惡心，掐著嗓子開口，「阿姨，程矜讓我來做點菜。」
門過了一會兒打開，程矜他媽出現在面前。
其實他媽年紀不大，應該和我媽差不多。
我媽這會兒在 H 市旅遊順便療養，不然知道我來這裡給程家「做飯」非得再次氣暈過去。
我進門後說了來意，本來程矜他媽面色很不高興，聽說我是來做菜的之後，立刻帶上了點微笑。
她端坐在出租屋的單人沙發上，仰頭和我說話，「你在哪買的菜啊？我們家程矜，隻吃新鮮的菜，最好呢，出門往東走三個公交站，有個農貿市場，那裡的菜新鮮，還便宜……」
說到這裡，她忽然打量了一下我，「不過現在都下午了，農貿市場還是早上去比較好。你要不就去 W 家超市買，那裡也新鮮。」
「貴是貴一點，程矜上一天班辛苦了，吃點好的才能補身體……」
我有我的計劃，這個女人不能在這裡。
便忽略她的話，直接進了廚房。
出租屋的廚房是原本的衛生間隔出來的，隻加了一道木板。
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動線了。
地上零散堆著一些塑料袋子，不知道是什麼。
我四處看了看，有個紙箱子，裡邊放著瓶瓶罐罐。
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我高聲問程矜他媽：「阿姨，這些調料，過期了嗎？」
程矜他媽跑過來，十分緊張地把地上的塑料袋子收了起來，堆到衛生間那邊。
然後說：「什麼過期啊，調料哪有過期的。這都是我從家裡帶來的，程矜最喜歡家鄉味道！」
這樣啊。
那真是……太好了。
我做出體貼的樣子，對她說：「阿姨，做飯的油煙太傷害皮膚了。我聽程矜說，樓下有家美容店，他說你生日想給你辦張卡的……」
程矜他媽就美滋滋地下樓「美容」去了。
因為我說，生日還有半年怕什麼，反正遲早是要送的。
這個季節，做美容比冬天好呢。
然後我翻開手機，許歡的消息赫然在最上邊。
「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才找到這個，你最好是別辜負我！」
再前一條消息是一張模糊的圖片。
我點開看了看。
仔細在調料瓶裡找了找。
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
「您好，XX 外賣。」
我打開門，我提前叫來的外賣正在門口。
四個涼菜八個熱菜。
我把那瓶調料分別倒進了每道菜裡，然後翻出程家的碗碟裝了進去。
4
做完這些，我又給鍋裡倒了最後一道湯。
正要給程矜打電話。
門從外邊開了。
程矜進門看見桌上擺的菜，非常明顯地松了口氣。
然後我端著鍋往外走。
他說，「怎麼沒做個甜湯？」
我內心毫無波瀾。
甚至想引用一句網友聖人的話，人不是突然爛掉的，有些男人當你發現他變了的時候，其實他早就爛到心裡了。
幸虧這些菜是從差評最多的那家店叫的。
不過還是很心疼我的錢。
一百多呢。
我半小時的工資就這麼沒了。
程矜好像也意識到，他今天裝得不太盡心，連忙找補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辛苦你了……陽陽。」
我內心隻有呵呵。
陽光是我網名。
他甚至想不起來我叫什麼了。
我內心最後一點於心不忍也煙消雲散了。
甚至還能裝作體貼地問他：「你朋友們幾點到呢，這些葷菜涼了再熱就不好吃了。」
他看了看表，「他們買箱酒就上來了，你先出去吧。」
終於，我等到了這句話。
我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程矜你說什麼，我沒聽明白。你讓我出去？」
「我朋友們都是本科的，你，你一個職業大學的，我不想讓你下不來臺。」他用他那多年不變的好人語調對我解釋。
我想這得拉扯到什麼時候，我晚上還加班掙錢呢。
直接給他帶到主題，「你嫌棄我學歷低了，你，你是不是想分手？」
他想說什麼。
我直接道，「好吧，我同意。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認為學歷不代表一切的少年了。」
程矜不耐煩地嘆氣，「你太幼稚了，沒有學歷是因為你又笨、又懶，所以考不上。學歷起碼代表智商，同時還代表知識的儲備！你都三十了，還在說什麼學歷不代表一切？」
「那就分手吧，既然你這麼看不起職業大學的人。」我看著他不斷看表的動作，知道他朋友們快上來了。
他急於趕走我，怕他的同學們知道他有一個「丟人」的女朋友。
「你別無理取鬧，剛才打給你的飯錢，多出來的你自己出去吃頓好的。別給我在兄弟面前丟人！」
我裝作低落，又磨蹭了一會兒。
聽見吵吵鬧鬧的聲音響起。
程矜的臉色徹底變了。
我這才伸手去拉門。
一堆男的站在門口，聽動靜樓下還有幾個。
為首的先「喲」了一聲，不懷好意地看向程矜，「喲，女朋友？」
程矜笑出聲，「上門的家政，外邊飯菜不幹淨，叫人到家來做。」
我沒反駁，乖順地往樓下走。
隱約聽見那群男的說一些不幹不淨的話。
得，今天這頓套餐是你們應得的。
5
我出了小區門，在車裡睡了半個小時。
然後起身再次進去，路過樓下美容店，我在門口喊了程矜他媽，「阿姨，你不回去和程矜一起吃飯嗎？」
程矜他媽是有點怕程矜的。
她在外逗留，說明程矜也不讓她留在那裡。
這麼好的人物，當然要給程矜帶回去。
顯然，程矜他媽想回去，但是猶猶豫豫。
我說，「那我先上去了！」
她咕哝了一句，「我可是他媽，女朋友能上去當媽的當然能上去……」
然後就從躺椅起來準備走，面膜還沒揭下來。
店員急忙攔住，「顧客，您還沒結賬呢。」
程矜他媽說叫我兒子來充卡。
店員當然不能讓她走。
我自己慢吞吞地上樓。
程矜開門以為是誰，見到我還有點奇怪，「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還要裝作我是上門家政呢。
我說，「阿姨好像在樓下被那家美容店的店員攔住了，她讓我找你。」
裡頭的兄弟們聽說了，「是不是黑店！」
其他人正要附和，有個人捂著肚子喊，「你家廁所在哪呢！」
那藥起效了。
緊接著第二個人也說，「艹我也要去！讓我先去！」
程矜的面色也變了。
他不顧我告訴他的消息，砰地關上了門。
我克制了一下愉悅的心情，撥通了急救電話，「你好，這裡好像有人食物中毒，地址是……」
當然，順便幫他們報了警。
醫生是專業的，看症狀就斷定不是食物中毒，而是吃了什麼藥。
因為桌上的飯他們也看到了，最多不幹淨，但沒變質。
警察介入後。
給我打了電話。
我正在加班和南半球的公司商議施工圖——他們很遺憾我沒能去親自參與，請我做了施工顧問。
警察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進來。
是位女警，很禮貌地告訴我，受害人說是我做的飯，需要我配合調查。
等去了派出所，女警和氣地請我到會議室，說隻是協助調查，不會留任何證據。
甚至給了我一張空曠的桌子，讓我繼續加班。
程矜那幾個兄弟看見了，十分氣憤，衝過來就要打我，「就是她！她肯定偷工減料了，不然不能拉成這樣！」
也真不嫌髒。
但這幾位症狀比較輕的「朋友」還有用，我得告訴他們，「飯不是我做的，我叫的外賣，已經把訂單交給警察同志了呢。」
我知道，說話加個呢，有陰陽怪氣的意思。
我就是知道才加的呀。
果然他們急了，「你收著上門服務的錢，叫外賣！這是詐騙，這得坐牢！」
我有點可惜地想，程家那瓶調料還是放的太久了。五年了，怪不得效果不如當年。
但我眼下得好心告訴他們，「我不是上門的家政，我是程矜的前女友。」
我也不想承認，如果有辦法的話，真希望我早點生出一雙慧眼。
但生活教會了我及時止損。
承認我是他前女友，果然讓他們大吃一驚。
「你這麼黑，說什麼瞎話。」
「不過程矜那小子，不是說他父母在什麼企業裡，住這麼破的出租屋，應該一直都是騙人的吧。」
「這小子真裝。」
……
他們被程矜連累，連拉帶吐形象全失，這會正好給了他們一個理由。
讓他們懷疑、猜測程矜的一切。
我配合警察姐姐做好記錄之後，就被允許回家了。
第二天，許歡告訴我，她把當年的錄像寄給了派出所。
要做證據，幸虧當年許歡想記錄高考，帶了攝像機，拍下了程矜給我下毒的過程。
6
警察再次找我，我成了受害者。
因為時間過長，證據很單薄，隻能行政處罰。
處罰的原因還是這次，他家調料瓶裡裝瀉藥造成十人食物中毒的事情。
最沒辦法的是，程矜他媽說是因為她便秘，就自己買了瀉藥，裝在了調料瓶裡。
警察姐姐很同情我，但她不能說更多了。
我認真謝過她。
其實沒關系的，我早就咨詢過律師，這種情況很難有公正處罰。
畢竟隔得太久了。
過去的事情，我翻出來也不是為了報復他。
隻是為了告訴他，我知道了。
從現在起。
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因為要報復他。
希望他承受得住。
程矜很聰明，他從被叫去做筆錄，詢問當年給我三明治裡放了什麼之後，就猜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