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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 3279 2025-02-24 16: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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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府中白事我見過不少,像賈奉這樣的小廝,侯府至多隻會給一兩。


    這十兩,是他的買命錢。


    「嫂……嫂子。」


    賈安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你我雖然成親,可在我心裡,你始終都是我嫂子。


    「我哥走了,我知道你心裡的難過不比我們少。」


    賈安雙手搓著膝蓋上的衣裳,嘴唇發抖。


    「日子總歸要過下去,往後,咱們怎麼辦呢。」


    我抬眸,衝賈安笑了笑。


    這間屋子是管事特意分給我們的,很大,左右足足有十步。


    可是我突然不想在這裡做奴才了。


    「咱們好好過,這五兩,贖身。」


    我拿出一半,擱到桌子上。


    「還有五兩,我們出去做個小生意。」


    賈安聽到我這麼說,背一下子挺直了些。


    府上安排他接替賈奉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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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心裡這道坎說什麼都過不去,一直拖著沒去。


    如今聽到我說贖身,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好,都聽嫂子的。」


    侯府是叫我們兩個都傷心的地方,這裡的每一寸,我都感覺能夠摸到賈奉的血。


    我喘不過氣,沒法子就這麼過下去。


    6


    「贖身?」


    劉管事聽了這話,臉上露出嗤笑來。


    他在侯府幹了大半輩子。


    老話講,公爵侯府的管事比外頭四五品大員還氣派。


    他手中端著茶盞,一張嘴最耀眼的便是他那顆金牙。


    「不是我說,你們兩個離了侯府,能做什麼呢?


    「你們當真以為,在外頭做平頭百姓,要比咱們在侯府做奴才松快嗎?」


    我和賈安兩個都不大會說話,隻敢衝著劉管事尷尬地笑。


    「我們當然不敢這樣想。」


    劉管事上下瞥了我一眼,像是此時才注意到我紅腫的眼泡。


    他突然想起,一個月前,這裡剛打死了個人。


    若不是看見我,他也不會想起來,做奴才有被打死的風險。


    「既如此,我也不好攔著。隻不過有一點,錢不夠。」


    劉管事扒拉桌案上的五兩銀子,衝我比畫了一個六字。


    「還差六兩。」


    我犯了難,這六兩銀子於我而言,比登天都難。


    「傻姑娘,你那賈奉是誰打死的?」


    劉管事壓低了嗓子,湊到我身邊。


    「世子為這件事,一直心下有愧。你若真聰明,隻管去找他要。他們爺們指縫裡頭漏點錢,就足夠了。」


    去找世子要錢?


    劉管事咂巴兩下茶水,大概是覺得苦,嘴巴裡念叨什麼破茶,還暹羅貢品呢。


    隨手擱到一邊。


    「還傻站著做什麼,再不去可要落鎖了。」


    7


    世子有錢,他打死了賈奉,本來就有錯。


    雖然他是主子,可那好歹是一條人命。


    若非他,賈奉不會死,我便也不需要這六兩銀子。


    我的要求合情合理,沒必要畏畏縮縮。


    我終於說服自己,大著膽子溜進世子的院落,可剛走進去,便聽到裡頭的哭聲。


    天色漸晚,走廊上一個奴才都沒有。


    我躡手躡腳走到窗前,一男一女在屋裡。


    男的穿紅衣,正是世子爺。


    那女子身量窈窕,瞧穿著打扮不是奴才,弱柳扶風般的人物,小臉隻有巴掌大,盈滿了眼淚。


    「表哥。」


    她喚世子爺表哥,隻怕就是寄養在府中的表小姐了。


    「此事由不得我們做主,婚事已經定下了。」


    世子沉默,我隻聽到他一拳砸在案上。


    表小姐又哭了一會兒,「我還道怎麼突然想著給我操辦那樣大的生辰,原來是想讓王妃相看。


    「那時如此熱鬧,我隻當此生終於有了一日歡喜。卻不曾料到,竟是被他們親手送進了鬼門關。」


    有人來找表小姐,兩個人互相對望。


    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眼睜睜看著表小姐被人拉走。


    他終於發現了躲在暗處的我,我害怕地想跑,可世子並沒怪罪。


    「你瞧著眼熟。」


    「我是小紅,先前來院子裡要過布頭。」


    世子眼睛全紅了,好好一個人失魂落魄,就連指尖都在抖。


    卻仍舊強撐著同我說話,極為溫和。


    「哦,我想起來了。你這回來做什麼,還想給你的男人要布嗎?」


    「回世子的話,我沒有男人了。」


    我輕聲回答他。


    世子抬眸,這才仔細看我。


    「怎麼了?」


    「我男人叫賈奉。」


    一個月前,大年夜冰天雪地,被您活生生打死的那個。


    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可世子卻往後踉跄兩步。


    說起賈奉,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他竟要給我作揖,我嚇得將他扶起來。


    「抱歉。」


    世子哭著俯身,發帶順著肩膀一路往下,像是一條猩紅的瀑布。


    「那日並非我本意。我是因為……因為宮裡……」


    世子沒說完,他捂著心口,像喘不過來氣。


    「奴才不敢怪您。


    「奴才隻是想再求您要六兩銀子,給我和賈奉的弟弟贖身。」


    8


    世子的眼淚,比我們的好看許多。


    他眼裡頭的光像是碎掉的月色,這一哭,似乎我都不該怪他。


    「好,應當的,應當的。」


    他低眸拿錢袋,眼淚就這麼順著腮邊砸到地上。


    廊下宮燈穗子隨風搖曳,世子將他的荷包取下盡數給我,泛著表小姐身上清冷的衣香。


    「奴才不需要這麼多。」


    我隻拿出六兩來,餘下的復又還給他。


    可世子偏堅持要全部給我,他有些語無倫次。


    「賈奉的死,我實在不是有意。我欠你們很多,這些錢是我應該給的。」


    世子試圖和我解釋,他那夜為何會一反常態打死人。


    可理由說到嘴邊卻又噎住,他不能說。


    他們這些主子的難處,有許多是不能為外人道的。


    我曉得,故而我抬頭,終於敢正視他的眼睛。


    「世子爺,不必說了。


    「再多的錢也不能讓他活過來,也不能讓你免了打死人的陰影。」


    世子愣住,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我也絕不會因為這些錢就原諒你,但還是要謝過世子爺。」


    我的心跳和腳步一樣快,隻聽到身後世子爺緩慢的一聲嘆息,以及那一句。


    「實在抱歉。」


    我一邊抱著銀子一邊哭,怎麼偏生是這樣。


    若世子爺是個壞人,我滿可以一輩子恨他。


    可他卻是個好人,還是個失去摯愛無能為力的好人。


    我應該恨他,然此事發生又並非他本意。


    我該去恨誰呢?


    月色越發暗淡下去,我在落鎖前趕到角門,可巧又碰上故人。


    陳三須發白了一小半,臉垮了許多,再不像從前那般愛笑了。


    聽說他已經很久不打牌。


    他見是我,縮起脖子不敢同我搭話。


    在我走前,卻大著膽子叫住我。


    「小紅,你要出府了?」


    我點點頭,沒去看他。


    手心裡突然一熱,原來是陳三塞給我一包銀子。


    裡頭有二百錢,被焐得熱熱的。


    「落鎖了,你快出去吧。」


    說罷,陳三便關上門。


    我聽到裡頭咔嗒一聲落下銅鎖,不自覺眼淚湿了半邊臉。


    「小紅,我這輩子都對不住賈奉,對不住你們。」


    9


    我將銀子放到劉管家跟前,他眼睛亮了亮。


    「果真要到了?就隻要了這些?」


    我頷首,「嗯。」


    「不可能吧,世子爺不會這樣小氣。你既然要了一通,必定會將整個荷包給你才是。」


    劉管事在這府中多年,對每個主子的脾氣都了如指掌。


    「他的確給了,可我沒要。」


    劉管家聽到這話,收了金牙的光。


    「跟你那死了的男人一樣蠢笨。」


    劉管家把銀子推進自個兒懷裡的口袋。


    「還以為你至少能要到二三十兩,分我一些也好啊。」


    他俯身去翻找我們倆的身契。


    像我和賈安這樣的家生子,侯府有許多。


    我們沒有資格貼身伺候主子,故而身契都放在管事手中捏著。


    劉管家找了許久,總算從陳年木匣中找出我倆的身契來。


    「一個十九,一個十六。」


    劉管事上下打量我們兩個,確認之後,便將身契遞到我手上。


    「這東西,一般都燒了。」


    劉管事衝我們挑眉,做出一個打火的動作。


    我點了火,將兩張薄薄的紙燒起來。


    飛灰慢慢悠悠飄浮,在賈奉的墳頭轉悠片刻方才落下。


    「賈奉,我和弟弟往後就不是奴才了。


    「我們用了你的買命錢,你不會怪我的,我知道。」


    我又燒起一吊黃紙,火苗竄得很高,燒紅了我的手指。


    「你也為我們高興嗎?」


    我衝著那塊墓碑輕輕地笑,日頭出來了,小黃雀繞著花枝高鳴。


    小黃花綿延在墳地裡,像一條極漂亮的衣帶。


    這些花兒開著開著,讓我覺得日子好似有盼頭了。


    10


    我手上還剩五兩銀子,出去後,尋了一間銀水巷最裡頭的小瓦舍。


    隻有一間房以及外頭巴掌大點的小院子。


    我決意做糖葫蘆的生意。


    一則這生意成本低,二則不需要鋪面。


    於是院子裡便架起一口大鍋來,煙燻火燎,裡頭紅糖熬得濃稠。


    聞起來甜滋滋的。


    我和賈奉頭回溜出去玩,賈奉便給我買了糖葫蘆吃。


    可惜眼下我做的,用再好的糖也比不上那日的甜了。


    隔壁住著孤兒寡母,二丫扎兩個羊角辮,經常在土牆邊上探出腦袋。


    「紅姨,好香啊。」


    我看得出來她想吃,可我不舍得平白送她。


    畢竟每日糖葫蘆都有數,一串一個銅板。


    我寅時起來頂多做五十串,賈安抱出去沿街買上整整一日,所得三四十文錢。


    扣除掉紅糖、山楂、柴火的成本,我們兩個每天至多隻能賺十五文錢。


    一個月便是四百五十文錢,比起在府中的收入倒是多多了。


    可這間瓦房一月二百文錢,再加上我們的吃穿,再怎麼節省也需得花掉三百文錢去。


    餘下一百多文,要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給你吃點這個。」


    我從鍋底扒下來一點點糖漿,遞到二丫手裡。


    她饞得口水直流,捧在手心裡舔了一口。


    「好吃。」


    「二丫,你胡亂吃人家的東西。若是吃壞了肚子,我可是要找人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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