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我還在高考門口擺攤賣向日葵。
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了高考考場上。
卷子上的署名叫徐來娣。
我興奮挑眉，
這發瘋的機會終於輪到我了！
1
今天是高考的最後半天，我蹲在市一中門口擺弄著箱子裡的向日葵。
單株 9 塊 8 毛 5，一束 21 塊 1 毛，一捧就是 98 塊 5。
我面前已經站了不少家長，都是來接孩子高考的，順便買束花圖個好彩頭。
一陣風吹過，我眼裡進了些沙子，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揉了揉眼睛。
再睜眼的時候，我面前沒有了熙熙攘攘的客人，而是一個穿著校服的背影。
再一看，緊張嚴肅的氣氛，目光如炬的監考老師，以及四周傳來的沙沙聲。
我靠，我是誰我在哪，這這這......不是高考考場嗎？
我這是......穿越了？還是和誰互換身體了。
天老爺我一個遠離高考好幾年的大學生，雖然寒暑假一直在做家教但這一科是英語啊，我的英語水平早在考完六級那一刻就還給所有恩師了。
千萬別讓我做題啊！不管是誰的人生都不能毀在我手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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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壓抑住內心的抓狂，開始翻面前的答題卡。
還好，面前的試卷寫得滿滿當當，字跡端正秀氣，典型的衡水體，監考老師看了多少得給點卷面分。
此時距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鍾，卷子已經全部答完而且正確率應該挺高的。
這是穿到學霸身上了，我翹起的嘴角僵在翻到名字的那一刻。
「考生姓名：徐來娣。」
我想我有點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頂替她的身體了。
我知道這個名字，上周六肯德基，我剛坐下準備美美犒勞自己一下，就聽到一個中年婦女大罵「徐來娣，你怎麼照顧你弟弟的。」
我隻瞥了一眼，沒見到女孩的正臉，可她垂著腦袋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裡。
她是被犧牲的女兒，而我是隱藏在正常人中精神狀態極度不穩定的缺愛神經病。
我激動地雙眼放光，這發瘋的機會終於輪到我了！
2
我走出校門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被自己的爸媽親切的摟在懷裡。
至於我，大體掃了一眼，沒有哪個中年男女喚起我這具身體的名字。
嗯，能給女兒起這個名字，說不準連今天是什麼日子都不知道。
於是我幹脆走到我那個攤位，面對面看著自己的臉還是挺新奇的。
眼前的「我」也明顯愣住了。
「徐來娣？」我問。
她抖了抖，輕輕回應：「是，我是，你叫？」
我皺眉：「你別頂著我的臉做這麼怯弱的動作，說話也大聲點，我叫楚瑾川。」
她察覺到我的不滿，更加顫顫巍巍：「我明......明白......了。」
我沉默，就她這種性格，我將要面對的可能比我想象的更艱難。
我們倆去了隔壁的肯德基，交換了彼此信息。
她是家中老大，在生完她之後她媽又緊接著懷孕生了弟弟，她從小到大的日子都不太好過，唯有高考是改變她人生的關鍵一步。
她小心翼翼問我：「那個......我的卷子......」
我點點頭：「你放心，我仔細給你檢查了，答題卡沒塗串行，準考證號也沒抄錯。」
看她長籲一口氣，我接著說：「至於我們家，我爸去世了，家裡就我和我媽，我們倆關系......一般，你不理她就行。」
說罷我撸了撸袖子，背起書包，抽出一束向日葵：「我先走了，這束花我幫『你』帶回去，就當圖個好彩頭。」
按著她告訴我的路，我站在「家」門口，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女的罵：
「死丫頭這麼晚還不回來，又不知道去哪鬼混了，碗也不洗地也不掃，留一堆爛攤子給我，真不知道養她有什麼用！」
我挑眉，淡定的掏出鑰匙開門，一個圍著圍裙的婦女正跪在地上擦地，旁邊一個看上去十六七的男的把腿搭在茶幾上，正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
看來這就是「我」的媽媽和弟弟，劉春花和徐龍旺。
劉春花扭頭看見我，正欲開口，我先冷冷道：
「我今天高考。」
3
許是我語氣不對勁，她先愣了一秒：「你今天......高考？」
「對啊，我高考，考完和同學對了對答案，所以回來晚了，有問題嗎？」
「你怎麼和我說話呢？」她像是被點炸了一般：「不趕緊回來給你弟弟做飯你還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今天集訓？」
「憑什麼我今天高考還要給他做飯？」
我看著飯桌上擺在盤子裡的飯菜：「再說這不是有嗎，我早上出門前都做好了，熱一熱就能吃。」
「你弟弟是體育生，將來沒準能上奧運會為國爭光的，你費半天勁能不能考上大專都不一定，能和你弟比嗎？」
徐龍旺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瞪著我，舉起盤子：「徐來娣，你看看這菜能吃嗎，連點肉都沒有！你想餓死我？」
我伸手搶過來那個盤子，直接懟到他臉上，一邊往他臉上使勁一邊伸手擰他的胳膊：「不想吃？不想吃就自己做，但今天這盤菜你就是塞也給我都塞進去！」
許是沒想到我有這麼大的力氣，等他想反抗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能咿咿呀呀的撲騰。
旁邊的劉春花見她的寶貝兒子被我這樣折騰，嗷的一嗓子就衝過來拉我：「徐來娣你瘋了！這是你弟弟！」
我一把推開他，伸手扯亂我的頭發，一邊瘋狂捶打徐龍旺一邊哭嚎：「啊啊啊你不是我媽你別過來！」
「誰偷走了我的媽媽！你這麼恨我你對我這麼壞你才不是我親媽！」
「臨近高考還讓我每天給全家人做飯，一點不順徐龍旺心意就沒飯吃！你是我親媽嗎？你看誰家親媽這樣對女兒！」
家裡門大敞著，我聲音之大足夠把鄰居都招來，吐字之清晰足夠讓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短短一會兒功夫兒，門口就站了很多人，雖然劉春花在家重男輕女，在外卻格外好面子，街坊鄰居都以為她是一個慈母。
我哭的真情實感不似作假，鄰居們都紛紛指責她，一個叔叔家孩子也是今天高考，聞言很生氣。
「這女兒都要高考了怎麼能讓她做飯呢？」
周圍一片附和，劉春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嘴裡一直喃喃說沒有。
「出什麼事了？」一個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看見屋裡的情景臉色一沉。
哦？這應該就是「我」爹，徐光宗。
4
徐光宗把鄰居都好言好語的送走了，門一關，扭頭就給了我一耳光。
我親爸去世的早，我從小到大沒怎麼和這麼大的長輩接觸過。
但不妨礙我覺得面前的這個畜生不配當我爹。
「要不是看在你這個名字有作用的份上，我和你媽早就把你送到村裡老家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念高中考大學？」
他坐在椅子上，沉聲道：
「你現在的一切都要感謝你弟弟，現在趕緊去做你弟弟愛吃的菜。」
聽聽，徐來娣，這就是你努力討好的一家三口，無論你將來是學士是碩士還是博士，在他們眼裡都比不過這個僅僅比你小兩歲，卻什麼都不會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男士。
我勾起一抹笑，一把把桌上的碗盤掃在地上，撿起一塊碎片直接給旁邊滿臉都是油湯的徐龍旺手臂上劃了一道，一瞬間血就順著他胳膊流下來。
徐龍旺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旁邊的「媽」哀嚎一聲心疼的去給她好大兒包扎，面前的「爸」一拍桌子，抬手就衝我揮來。
笑話，徐來娣能讓你打，我可不會，我靈活的躲開，惡狠狠的說：「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你打我一次我打你兒子十次！你看是你先把我打死還是我先弄死你兒子！」
他氣得要背過氣去，我不理會他們的咆哮，直接進屋鎖門一氣呵成。
說是房間，其實就是一間雜貨間改的，明明家裡還有一間空著的陽臥，但是寧願給根本不念書的徐龍旺做「書房」，也不願意給徐來娣當臥室。
我看著面前破破爛爛的單人床和一張矮小的木頭桌子，眼眶一熱。
1 米的單人床有一半都是各種各樣的教輔資料，她沒什麼零花錢，這些資料都是從她的一日三餐裡省出來的，而她每天就躺在狹小的空間裡，許願第二天能夠不挨罵，或者少挨一點罵。
我翻看著她貼在書桌上的便利貼，那些我平時看煩了的雞湯，都是支撐她熬過去的希望。
我攥了攥拳頭，有點後悔剛才打輕了，不管如何，既然這具身體裡現在是我，那我就一定要幫她掙脫這一攤爛泥。
5
發完瘋我身心俱疲，很快就睡著了，徐來娣的身體還是太虛弱了，得加強鍛煉。
早上九點，我走出房門，昨晚的一片狼藉早就被收拾幹淨，我冷笑，就說嘛，我不幹自會有人幹。
徐龍旺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看見我頗有防備的往右挪了挪，我走過去坐下，使喚他：「去給我煮袋面，我餓了。」
他不可置信：「徐來娣！讓我給你煮面你瘋了？」
我掏出隨身放的折疊刀美美把玩：「徐來娣？」
經過昨晚，他意識到我是真的會捅他，一邊道歉對不起姐姐姐，一邊去廚房煮面。
一碗面下肚，我穿衣服出門：「把碗拿去洗了，我有事出去，中午飯你自己解決。」
關門的時候，聽見他踹桌子發火的聲音，我冷笑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再次見到徐來娣，她大方了許多，隔著老遠招呼我：「瑾川姐姐。」
我走過去，拿出手機，給她聽我昨天 1v3 的錄音。
她一邊聽一邊不可置信的捂著嘴，瞪大雙眼：「不是，他們，你，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我任她在我臉上摸來摸去：「你看，連巴掌印也沒有，你這個身體在我靈魂的掌控下已經逐漸變成戰神了。」
「倒是你，昨晚上和我媽相處的怎麼樣，她那個人啊就是很冷淡，你不理她就行——」
「阿姨特別好，」見我不相信，她補充：「她真的好溫柔，也很愛『你』」
我想起我和我媽平日裡的相處，反正和溫柔與愛不沾邊，可能是她太容易滿足了吧。
我又想起自己的顧慮，試探的問她：「對了，我這麼做你不會生氣吧...這畢竟是你爸媽和弟弟。」
她垂眸：「其實，我曾經無數次都想過死。」
「被媽媽落在商場裡以為他們不要我的時候，被要求每天給弟弟準備一日三餐的時候，家裡換大房子卻給我一間雜物室的時候，徐龍旺的貓咬死我的小倉鼠的時候。」
「但每次我想不如死了的時候，我就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