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一起體檢，結果醫院混淆了我倆的報告單。
全家都以為得癌症的是我。
我媽抱著我：「梅梅，這病就是個無底洞，花錢買罪受，咱不治了。」
我爸擠出兩滴眼淚，遞給我一份保單讓我籤字：
「女兒啊！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留筆錢給你弟弟，讓他買房買車娶媳婦。」
我憋住笑點點頭：「我都聽爸媽的。」
1
我拿著報告單，看見診斷結果那欄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大字「腸癌早期」，不由得渾身發軟。
淚水剛滑出眼眶，就聽見醫生的吶喊：「李梅梅，報告打錯了。」
原來得癌的不是我，而是我弟李東東。
醫生告訴我腸癌早期隻要積極幹預，早做手術早化療，生存率還是很高的。
我得趕緊回家把我弟得病的事告訴爸媽。
我弟是我家的寶貝疙瘩，平常爸媽疼他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他們肯定傾家蕩產也會給我弟治療。
2
剛進家門，我媽就一把扯過我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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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騰了兩下，找出了裡面的報告單。
「東子這指標真不錯，各項結果都合格。」
我媽看完我弟的報告單後，笑容漾在臉上。
她順便也瞟了一眼我的體檢報告。
當她看到檢測結果那欄時收住了笑容。
「老頭子，過來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爸接過報告單大叫一聲：「腸癌早期！」
我剛要解釋，我媽就抱住我哭吼：
「梅梅，這可是絕症啊！要是治療，那家裡所有的錢都得打了水漂，咱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醫院。」
她邊說邊給我爸使了個眼色。
我爸立馬心領神會：
「你媽說得對，醫生拿的那是手術刀嗎？那是宰人刀。
「本來能活一年，一刀下去，就能活一個月，咱們可不去上那當。
「隔壁的老楊頭得了胃癌，把整個胃都切了，聽說醫生直接把他的食道和腸子接在了一起，他那麼活著，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梅梅，人生苦短，咱不能花錢買罪受啊！」
我看著爸媽配合默契的雙簧，憋回了想要解釋的話。
在他們眼裡我這個女兒就是個多餘的存在。
在錢和我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我。
從小爸媽都極端地重男輕女，他們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弟弟，說他是老李家的香火傳承，而我隻是一個賠錢貨。
自從工作以後，我媽就沒收了我的工資卡。
她每個月隻給我二百塊用作零花。
我從來不敢和同事們聚餐，也不敢交男朋友。
我從記事以來穿的都是親戚不要的舊衣服，甚至連護膚品都是按照網上的配方用開塞露和凡士林勾兌的。
可我是個女孩子，我也想美美地站在人群中。
我認真地盯著我爸我媽：「真的不治了嗎？」
他們異口同聲地點點頭：「不治了。」
我壓了壓唇角：「聽爸媽的，不治了。」
將來我倒要看看他們知道真正得病的人是李東東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
3
我下班回家剛拐進樓道，一股嗆人的幹炸辣椒味兒就瘋狂地刺激著我的鼻腔。
我忍不住咳了兩聲。
打開家門，屋裡更是煙霧彌漫。
我媽在做辣子雞丁，她居然放了半鍋的幹辣椒。
我捏著鼻子邊咳邊說：「媽，你怎麼放這麼多辣椒？」
我媽笑嘻嘻地把辣子雞丁端上桌：
「我聽說治這種絕症就要以毒攻毒，這麼多辣椒肯定能把那癌細胞給殺死了。」
我看著那盤辣椒比肉多十倍的辣子雞丁翻了個白眼兒，我媽這是嫌我死得慢，她要給我加點速了。
她那麼精明的人，不可能連這點兒常識都沒有。
別說是腸癌了，就是普通的腸炎都不能吃辛辣刺激的。
她到底是多想讓我快點兒死。
不過按理說不應該呀！最起碼我的工資卡裡每個月都上著 5000 元的工資。
李東東全指望著拿我的錢出去嚯嚯。
對爸媽而言我應該還有不小的利用價值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爸從裡屋拿出了一份保單：
「梅梅，這是一份兒重疾加意外險，你趕緊籤上名兒，出了事保險公司會賠償 200 萬，到時候你弟的房子和車就都有了。」
原來他們是打了這個算盤，原來全家都想讓我趕快死。
我恍然大悟！
「可是……」我頓了頓。
「我得了癌症，保險公司是不會審核通過的。」
我爸和我媽來回交換著眼神兒。
我媽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
「梅梅呀，實話告訴你，這保險是你表姑幫忙上的。
「她在保險公司幹了那麼多年，有的是辦法，而且她拿了咱不少好處，這份保險連帶著重疾身故和意外都有了。
「咱也不想出意外，這不是以防萬一嘛！
「你的身子骨以後會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會越來越差，這上班路上車來車往，出意外的概率可不低啊！」
我爸也插話：
「反正都得這個病了，也活不了多久。
「我們養你這麼大，你也該為家裡做點兒貢獻。你弟大了，買車買房娶媳婦都需要錢。」
這種話從自己的父母嘴裡說出來，我的心還是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
我為家裡做的貢獻還小嗎？
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響。
不過我恐怕要讓他們失望了。
「我籤。」
我拿起筆毫不猶豫地籤下了我的名字。
我媽立刻樂開了花。
「趕緊吃飯，那辣椒涼了就沒勁兒了。」
我是個無辣不歡的人，這辣子雞丁倒是合我的胃口。
平時我媽怕李東東上火，所以炒菜很少放辣椒。
這以後我可是能吃個痛快了。
4
晚上我梳洗完準備睡覺，我弟回來了。
他從小不學無術，勉強混了個中專後也不工作，天天和一幫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
他一進門把我嚇了一跳。
「李東東，你這是要當綠毛龜？」
我盯著他的頭發脫口而出。
他把頭發染成了豆綠色，配上他的五短身材，真像一隻行走的忍者神龜。
我媽聽見動靜，從臥室裡衝出來：
「我的好大兒，你咋把頭發弄成這色兒了？」
我弟開始哭吼：「小芳跟個包工頭跑了。
「都是因為你們，她才給我戴了這麼大一頂綠帽子。
「她要房子，你們拿不出，她要車子，你們也不給買，她要 20 萬彩禮，你們還是不肯出。
「你們口口聲聲說最疼我，都是騙我的。
「現在好了，我當了烏龜，你們高興了吧！」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在那表演。
李東東在拿捏我父母方面是頗有天分的，他很會在他們的心窩子上捅刀。
我媽聽著我弟抱屈的話，一時間母愛泛濫，抱著我弟哭了起來。
我爸本來已經睡下，被我媽的哭聲吵醒，衣服都沒穿好，就從臥室跑出來：
「東子你放心，爸媽一定給你想辦法籌錢，肯定能給你娶上媳婦兒，咱老李家的香火可萬萬斷不得。」
5
一聽說我爸準備籌錢，我弟立馬止住了哭嚎，拍了拍肚子：
「我餓了。」
我連忙端出吃剩的那盤辣子雞丁：「東子，今天咱媽給做了好吃的，我給你熱熱。」
我媽立刻從我手裡奪過盤子：「這是給你姐特意做的，媽給你去下面條。」
我弟不幹了：
「原來趁我不在家，你們居吃獨食，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吃那盤辣子雞丁。」
我媽拗不過他，隻好讓我給他加熱。
我加熱的時候，順手又往裡面撒了一把辣椒粉。
我弟吃了兩口肉，就哈著氣：「太辣了，吃起來真是老過癮了！」
我嗤笑了一下，過癮，怕是一會兒就有的罪受了。
果然飯還沒吃完，我弟就捂著肚子去了廁所。
很快裡面傳出我弟痛苦的哀號。
他踢開廁所門，褲子都沒提好：「媽，你快過來看，我拉血了。」
我媽大驚失色地衝進廁所：「天哪！這麼多血，咱們趕緊去醫院掛個急診。」
我不慌不忙地看了眼便池裡的血：
「媽，這不就是痔瘡破了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我媽拍了下大腿：「看我光顧著著急，把這岔兒忘了，十男九痔。」
我爸也在一旁附和：「你媽說得對，十男九痔，東子這是成熟了，男子漢的勁兒出來了。」
我弟聽完這話，得意地瞟了眼天花板：「我厲害著呢！」
看來李東東的腸癌開始出現症狀了，我媽怕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會成了她那好大兒的催命鬼。
6
我們公司逢一三五都要加班，今天下班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10 點了。
回家的路上，我經過一條步行街，這條街上新開了一家夜店。
夜店的招牌上安著粉藍相間的射燈。
柔和的粉藍燈光交相輝映，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氣氛。
燈光下的兩個男人吸引了我的目光。
其中一個是我弟，他那豆綠色的頭發想不讓人注意到都很難。
畢竟沒有幾個男的會對這個色兒感興趣。
我弟噘著嘴，像女生一樣似乎在撒嬌。
而他對面的男生染著一頭黃毛兒比我弟高了整整一個頭。
黃毛叼著根煙，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我弟委屈地開始掉淚，然後一把摟住黃毛的腰：
「哥哥，別不要我，我會想辦法的，我保證一定盡快。」
我使勁地揉著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這真的是李東東？
晃神間我弟居然踮起腳尖猝不及防地在黃毛臉上親了一口。
我被定在原地。
很快他們兩個相擁著進了夜店。
我這才注意到這家夜店的名字叫藍色瑪奇朵。
同事們八卦的時候說過這家酒店，是一家同同酒店。
我弟居然是個同，看樣子還是個 O
就我弟那脆弱的腸子，不知道還能經受幾次折騰。
我拿出手機，偷偷給他們照了張相。
我爸媽還指著李東東繼承香火呢！可他們的好大兒喜歡的可是男人。
7
既然我弟喜歡男人，那小芳又是怎麼回事？
我決定要調查清楚這件事。
小芳是我弟中專時的一個同學，畢業後在一家服裝廠打工。
我沒有小芳的電話，隻好在她們服裝廠外面守株待兔。
天氣將暗時我終於等到了小芳。
我們來到服裝廠旁的一個小花園。
我開門見山：
「小芳，我想問問，你和李東東現在是在談戀愛嗎？」
小芳明顯愣了一下：
「我和李東東在上中專時談過一個月，可我們早就分手了。」
我眉頭蹙了蹙：
「可李東東說你們一直談著，隻是你嫌我們家既不買房又不買車，甚至連 20 萬的彩禮都拿不出，所以跟了一個包工頭。」
小芳一下激動起來：
「這個該死的李東東，放他的臭狗屁，居然敢給我造謠，真是個不要臉的東西！」
她頓了頓又握了握拳：
「姐，我實話告訴你，李東東喜歡的是男人，他不過是拿我當擋箭牌。
「上次同學聚會的時候，他喝醉了酒，說的話讓我們目瞪口呆。」
我的好奇心瞬間被吊了起來：「他說什麼了？」
小芳幹脆坐到花池邊上：
「李東東說他愛上了一個夜店王子，那個男人對他千依百順，尤其在床上讓他如飛雲端又墜浪底。
「後來他透露了那個人的名字叫任明，同學們都倒吸了口涼氣。那個人可是出了名的黃賭毒，到處欠錢，李東東沾上他能有什麼好？
「所以姐，我怎麼可能和李東東談戀愛？我躲他都來不及！他上次還想和我借錢，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我算是明白了，小芳隻是個幌子，我弟那個傻子是在為任明籌錢。
8
我和李東東前後腳回的家。
他一回家就把爸媽拉到臥室裡嘀嘀咕咕地商量事兒。
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索性也懶得理。
他們在臥室裡說他們的，我起鍋燒油做水煮肉片。
現在我們家是頓頓不離辣。
我爸媽都上了火，兩個人嘴上都起了口瘡長著火泡。
他們隻能忍著，背著我偷偷地吃三黃片。
很快一鍋麻香四溢的水煮肉片做好了。
我端上桌時，鍋裡的油湯還在沸騰，
上面飄著一層色澤紅亮的辣椒。
放好碗筷，我朝屋裡喊了一嗓子：「爸，媽，東子！快來吃飯了！」
爸媽看見那一鍋的辣椒忍不住捂了捂嘴。
我看他們嘴上的火泡好像更大了。
我媽拿著筷子在鍋裡扒拉來扒拉去，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我直接夾了一筷子辣椒放到她碗裡：「這是今天剛買的小米椒，又香又下飯。」
我媽摸了摸她的火泡勉強笑了一下：
「梅梅，這周末咱們得回趟老家，你老舅病了，咱們去看看。」
我媽這是想幹嘛，她跟我老舅因為伺候我姥的事兒吵了架，好幾年都不往來了，以她的性格就算我老舅死了都不見得回去哭喪。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弟一邊扒拉著飯，一邊偷偷看著我。
他的眼神裡透著心虛。
我舀了一勺辣湯倒進我弟的碗裡：
「這肉湯又辣又香，拌著米飯保證你能多吃兩大碗。」
我弟笑了兩聲，低頭悶聲幹米飯。
我爸推了推我媽：「你給梅梅買一身好衣裳，這次回老家穿好點兒。」
我心裡湧出一絲不好的預感，我爸媽這也太反常了。
9
周末一早，我媽帶著我和我弟坐車趕回老家。
我媽還真是聽了我爸的話，給我買了一身新衣裳，雖然地攤貨，可樣式還不錯。
這是我記事以來她第一次給我買衣裳。
我心裡酸酸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