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腦海裡響起一個熟悉又詭異的聲音。
【是否需要使用壽命來兌換數學競賽一等獎？
【隻需要五年哦。】
我的筆尖在紙上畫出一道很長的黑線。
【不需要。】我斬釘截鐵回答道。
【經過系統預測，你的成績隻能拿二等獎。
【二等獎可是頭號輸家。
【你努力了這麼久，隻得了一個二等獎你甘心嗎？
【人生的意義在於寬度，不在於長度。】
系統勸說道。
我不禁笑道：
【你一個以人的壽命為代價的系統懂什麼長度和寬度。
【我努力了，如果得了第二那也是我應得的，不勞而獲的第一有什麼可開心的呢。
【你故意把錯誤的信息給宋巧巧，然後讓她用更多的壽命去換取宋家公司平安，你這點小把戲隻能騙騙宋巧巧，對我沒有用。
【我的命，貴得很。】
我在草稿紙上寫下最後一個步驟。
Advertisement
鈴聲響起，我胸有成竹地放下手中的筆。
許之恆在走廊裡等著我。
「你答得怎麼樣，最後一道大題還是挺難的。」
「嗯，用的泰勒展開式，還好看了你給我的那本習題冊。」
三天之後，數學競賽的成績出來了。
我和許之恆並列第一。
數學老師上課時嘴角一直是翹起來的，數學作業都少了很多了。
「哎呀，我帶的班級一下子有兩個第一，我贏了一個月的早餐，多虧了你們兩個。」
競賽一等獎的獎金很快發了下來，我拿給王嬸，讓她租個門市房。
王嬸說：「這錢是你自己憑本事掙的，給你留著上大學用。」
我還是堅持給王嬸租一個店面，她最終拗不過我，還是在家附近租了一個小門店。
選的位置靠近車站，她的生意也慢慢好了起來，除了烤腸、煎餅果子，她還會準備一些盒飯。
月底我們數著錢，躺在床上咧著嘴笑。
王嬸拿出兩張一百元塞給我：
「去買點好吃的，請同學喝個飲料。
「你總是獨來獨往，也得交交朋友。」
我沒有拒絕王嬸的錢。
第三天，我走進商場自己又添了點錢買了一個男款書包。
我敲響了許之恆的家門。
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男人給我開門。
「你是小恆同學吧。」
他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
「快進來，他在做飯呢。」
許之恆的家裡可以稱得上是家徒四壁。
連一個稍微大點的家具都沒有。
他端著盤子從廚房走了出來。
臉上絲毫沒有難堪的神情。
「一起吃個飯吧。」
我沒有拒絕，坐下開始吃飯。
飯後我將書包遞給他。
他眼裡閃著光。
「你爸爸生病了？」
「嗯，塵肺。」
「那你媽媽？」
「我爸生病後，她就和一個大老板在一起了。
「我能進景明還是我爸爸跪下求她求來的。」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一個月後的一天，許之恆的爸爸去世了。
死於呼吸衰竭，幾乎是活活憋死的。
他休息了一周去處理他爸爸後事。
據說他媽媽根本都沒有露面。
14
很快到了期末考試。
下個學期就要分文理科了，我自然是選擇了理科。
許之恆也選擇了理科。
宋巧巧在第四次月考時成績下降得太過明顯，班主任多次找她談話。
可她明顯不在狀態，臉色總是慘白，眼底烏青。
許之恆並沒有喜歡上她，甚至可能有些厭惡。
她的壽命系統第一次失效了。
這天夜裡，我和王嬸同往常一樣串著烤腸。
門被敲響了。
王嬸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起身開門。
屋外正刮著大風，幹枯的樹枝被吹得七扭八歪。
「你怎麼來了？」王嬸問道。
「我來看看妙妙。」屋外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王嬸閃開身子，讓她走了進來。
是我的媽媽。
她身上帶著屋外的寒意。
「妙妙，下周就是你的生日了。
「媽媽來看看你。」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個禮盒遞給我。
我看著那個禮盒沒有伸手接。
「孩子，你不想媽媽嗎？
「你想不想回家？
「媽媽帶你回家好不好？」
她將禮盒放在一旁放烤腸的小桌子上，隨即拉過我的手。
眼裡帶著希冀。
王嬸擋在我們倆中間。
「你幹嗎？妙妙是個人，不是物品。
「你想拿走就拿走？
「你至少得問問她的想法。」
王嬸白了她一眼，說道。
「對不起，我不願意。
「你帶著東西回去吧。
「你們把我送走那天，就應該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們回去了。」
「妙妙，媽媽求你，回家吧。
「你妹妹現在不太好。
「隻有你能救她。」
15
她說得沒錯。
妹妹的壽命隻剩下不到半年。
而昨晚那個系統又找上了我。
它問道：【你是否願意用十五年壽命去換取妹妹的二十年壽命。】
我果斷選擇了拒絕。
憑什麼呢，我憑什麼要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換她的命呢。
這不公平。
她一次次消耗自己的壽命去滿足貪欲，她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生命的意義在於努力探索未知的一切。
即便是失敗了也應該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
而不是坐享其成。
「對不起，我不能救她。
「她變成如今這樣，你和爸爸就沒有責任嗎？
「你們應該早就知道她綁定了系統。
「爸爸根本就沒有經營一家公司的能力，是宋巧巧一次次消耗壽命去保住了公司。
「還有你，舅舅家的兒子高考，是你求宋巧巧幫助他考上清華的吧。
「所以，她如今這樣，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你們明明知道她是以消耗壽命為代價，卻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讓自己的十幾歲的女兒燃燒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是你的親妹妹啊。」她驟然流下幾滴眼淚。
「她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你為什麼不用自己的壽命去換取她的壽命呢？
「是因為媽媽舍不得吧，畢竟你如今已經懷了弟弟。
「我想爸爸一定說，一個女孩子死了就死了，我們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
「是吧？」
被我說穿心裡事，她手指撫摸在小腹上。
「弟弟，也是用妹妹的壽命換來的吧？」
「哎呀行了，你回去吧。」王嬸打開門下逐客令。
她擦了擦眼淚，轉過身出了門。
16
期末考試那天，宋巧巧曠考了。
據說家裡人給她辦了休學。
系統在某個夜裡又找上了我。
有可能宋巧巧即將死亡，這個系統忙著找下一個貪得無厭的宿主。
毫無疑問我再次拒絕了它。
盡管它提出的條件過於誘惑人。
【系統給你打個八折，隻需要用 5 年壽命，你就可以換取清華大學的保送機會。
【十年壽命可以換取大樂透的中獎號碼。】
【我說過，我的命比這個貴多了，你這種一天人都沒有當過的系統根本不會懂。
【在我看來，過程遠比結果更重要。
【不要再來找我了。】
系統嘆氣，然後徹底消失。
期末成績出來的那天，王嬸告訴我宋巧巧死了。
比預計的時間早了很久。
王嬸又說，據說是我媽媽肚子裡的那個孩子發現了些問題，我爸將宋巧巧關了起來，少不了幾頓毒打。
最後她選擇用剩下的壽命去換取弟弟的健康。
一年後弟弟出生了，健康活潑。
他們已經把宋巧巧忘得一幹二淨。
甚至忘記如今的富貴安逸都是宋巧巧帶來的。
我很快迎來了高考。
許之恆選擇了清華大學的數學系。
我選擇了北京大學的醫學系。
高考出成績那天，我和許之恆坐在網吧裡焦急地刷新著界面。
下一秒界面成功刷新。
許之恆總成績 699 分。
我繼續刷新著界面。
手心的汗水幾乎將鼠標沾湿。
在我的心髒快要跳出嗓子眼的那一刻成績頁面彈了出來。
總成績 701 分。
17
暑假過得很快，我迎來了大一開學。
王嬸將我和許之恆送去了車站。
她塞給我一張卡。
「聽說你那個弟弟，昨天死了。
「好像是吃東西噎死的。」
王嬸的聲音帶著些惆悵。
「本來就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強求是會遭反噬的。
「人啊，就是太貪心，總想要最好的。」
大學生活很愉悅，但是醫學生還是比別的專業要苦得多。
許之恆的數學天賦完全展露，導師對他寵愛至極，大一那年他就獲得了好幾個全國的數學獎項。
那些獎金足夠支付他大學四年學費了。
據說他的導師已經開始在幫他申請出國留學深造的事情。
王嬸說她的店裡來了個網紅拍了幾張照片發在網上，網友紛紛來打卡，現在生意火爆，她一個人忙不過來，隻能僱了兩個人幫忙。
她又往我的卡裡轉了一筆錢，備注是想吃啥吃啥，嬸現在發達了。
我笑著回了一個表情包。
四年一閃而過，我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許之恆出國深造。
他偶爾會發個信息問候我。
附上的照片有他在巴黎鐵塔下的自拍。
「千萬別出國，這個塔還沒有咱們江市市中心的彩電塔好看呢。」
這天王嬸說，我爸媽破產了。
大平層被銀行抵押了。
手裡的錢連之前住的老破小都租不起了。
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隻不過這一次是一切都回歸到原位。
我研究生畢業那年，王嬸開著她新買的路虎來接我回江市。
她如今已經成了老板娘，開了多家連鎖店。
各路網紅搶著來店裡打卡拍照。
我入職了江市人民醫院消化內科。
這天我在門診出診。
護士說今天還剩最後一位病人。
我看著電腦上的病歷。
許之恆，男，28 歲。
我心中疑惑，該不會是同名吧。
我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秀氣熟悉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