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良辰吉時
  3. 第6章

第6章

良辰吉時 3678 2025-02-12 10:15:48
  • 字体大小 18
  • 發了狠地,用指腹大力搓按我的大腿根。


    我痛得抬腳蹬他,反被一把抓住腳腕。


    抬起眼,罵聲噎在喉嚨裡。


    施野雙眸泛紅,死死盯著我。


    「還騙我沒有?這是什麼?」


    一串紅痕。


    顏色很淺,很新。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不就是你剛剛搓出來的嗎?」


    「……不是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抓著大腿的手一點點泄了勁。


    他看著我,又好像沒有在看我。


    「辛徇。」


    兩個字,他念過許多遍,用不同的語氣,不同的情緒。


    輕佻,憤怒,不解……


    可這次,我竟從他的聲線裡,讀到了濃濃的驚惶,搖搖欲墜,脆弱不堪一擊。

    Advertisement


    他在害怕。


    「你怎麼可以騙我。」


    施野再度壓下來,身體沉重,喃喃著。


    「你說過,永遠不會騙我的。」


    這間套房是古典宮廷歐式風,奢華到有些誇張。


    我盯著頂燈繁瑣的綴飾,慢慢冷靜下來。


    「我還說過什麼?」


    「你果然都忘了。」


    他的腦袋抵在我胸口,聲音沉悶。


    「你說,會陪我吃三百六十五頓飯。


    「你還說,收了我這麼多禮物難為情,等我生日,要回我一件你唯一寶貴的東西。


    「辛徇,我的生日馬上就到了,你要食言了嗎?」


    我閉上眼。


    頂燈的光依然殘留在眼皮上,一片虛無裡的模糊輪廓,轉了轉眼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捱不到天亮了。


    「施野,送我去個地方。」


    20


    後半夜闖墓地對兩人都是人生頭一遭。


    施野一開始還生悶氣沉默不語,在我帶他越爬越高後,終於忍不住伸手來拽。


    「辛徇,你到底在找什麼?要不我們先回車裡,等天亮再說?」


    「找一座墓。」


    「誰的?」


    我回得直白:「我的。」


    「什……什麼?!」


    施野驚呼到一半,怕驚擾到什麼似的,緊急壓低聲音。


    「辛徇你別嚇我,我從小怕這種。」


    我停下腳步,「如果是你喜歡的人,你也怕嗎?」


    墓地綠植蔥茂,路燈光線森冷,映照著施野臉上的困惑,有些蒼白。


    「我不知道……」


    他應該真的不知道。


    無憂無慮長大的少爺,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也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施野,辛徇應該很羨慕你。」


    施野愣了一下,慢慢皺起眉。


    「羨慕什麼?你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說話方式?」


    我自顧自說下去。


    「他出生不是因為愛,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也從來沒被人愛過。


    「家人把他當哥哥的備用器官,發現用不上,就逼他成為賺錢機器。


    「磕磕絆絆長大,沒有一天是為了自己活。


    「後來他遇到了你。」


    施野幾次想插嘴,卻始終沒能出聲,最後閉上了嘴,沉默地看著我。


    「你知道撞到你那天,他為什麼這麼淡定嗎?因為他深知自己賠不起,就算那時候你讓他償命,他也會說謝謝你。


    「可你沒有,你還請他吃飯。


    「請他吃了很多頓飯。


    「送了他很多禮物。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好事?


    「他受寵若驚,惴惴不安,不知道該怎麼還,把你備注成債主,把你設置成特別聯系人,每天等你的消息。


    「……施野,你是他苦了這麼多年,唯一嘗過的甜。」


    施野神情凝重。


    他不至於單純到,以為這是告白。


    他在不安,嘴唇抿得青白。


    可我很自在,語氣平緩,表情自然。


    「痛苦到極致的人是發不出聲音的。


    「我能如此坦然地和你講這些事,因為我不是辛徇。」


    施野瞳孔驟然緊縮,張著嘴,擠出沙啞破碎的音節:


    「辛徇,別鬧……」


    我就這麼看著他,淡聲將已經說過一遍的事實再度道出:


    「辛徇已經死了。」


    21


    這一次,毫無阻礙,說得順暢。


    辛徇大概已經開啟新的人生了吧。


    如願以償地,降生在一個愛孩子的好人家。


    像施野一樣,無憂無慮長大。


    施野僵硬地定在原地很久,顫聲搖頭。


    「別這樣咒自己,辛徇。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喜歡你,要告白,不懂怎麼拒絕?」


    他摸上我的臉,掌心冰涼,指尖發抖,「你可以直說,我不會怪你,也不勉強你。」


    「我確實是為了拒絕你,才選擇告知真相。我和辛徇很不一樣。」


    我不動聲色後退一步,他的手就這麼滯在半空。


    「你早就察覺了,不是嗎?」


    墓地寂然無聲,似乎連風都繞開了這片山頭。


    「那你……是誰?」


    遮蔽月亮的雲層散去,月光傾瀉而下,視野一點點明亮起來。


    他看清了我們面前的墓碑。


    時吉。


    以及立碑人,梁忱。


    「雖然我們沒見過,但你的圈子應該提起過我。」


    他一看就不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於是我簡單幾句將重生的事帶過。


    他確實一句都沒聽進去。


    面色鐵青,死死地盯著墓碑。


    「梁忱,又是他。」


    他狠狠咬了咬牙,「早就聽說他在搞歪門邪道,神神叨叨你會回來,你們兩個人把辛徇害死了對不對?」


    梁忱篤定我會回來?


    我有一瞬恍惚。


    ……應該是頭兩年吧。


    那時候剛託完夢,他也還沒放下我。


    反正,都過去了。


    我抬起眼,看向眼前這個一臉崩潰,青筋暴起的男人。


    他朝我咆哮:「鳩佔鵲巢,你他媽把我的辛徇還回來!」


    聲音傳了很遠,遠處棲鳥撲簌簌振翅高飛。


    「害死?


    「害死他的,有索取無度的家人,把他當老好人不斷分配工作的上司,看不到希望的人生,還有……


    「施野,你難道不清楚,他想送你的是什麼嗎?他唯一寶貴的是……」


    我抿了抿唇,很輕地笑了一聲。


    還什麼都沒說,施野卻像被抽走全部力氣一般,瞬間頹然。


    他相當清楚。


    但那時的他看不上,不屑一顧。


    來自一個窮酸的,幹癟又瘦弱的,男人的…… 


    「真心吶。」


    22


    施野踉踉跄跄下了山。


    我抱膝坐在自己的墓碑前,獨自坐到天明。


    太陽升起後,周圍的一切都像活過來般,沒了半分森冷。


    刻在碑上的名字顏色鮮亮,沒有褪色。


    我伸手摸了摸,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诶,你幹嘛的?」


    扭過頭,是墓地保潔員。


    他一臉警惕,「想偷東西?」


    有點好笑,墓園有什麼好偷的。


    撐著膝蓋站起身,卻見他往我碑前放下一個食盒。


    「這是什麼?」


    「木薯糖水。」


    一晚沒睡的大腦轉得很慢,「木薯糖水?」


    「是啊。」他不耐煩地打開蓋子,聞了聞,「還好沒餿。」


    腦子依然沒轉過彎,「什麼意思?」


    他隨手拍了張照,又把東西收起來。


    見我還杵著,屈起食指在「梁忱」二字邊叩了叩,「喏,這個大老板,每天都要換祭品,他沒空的時候,就給錢讓我擺。」


    我呆住了。


    「每天?」


    「是啊,沒見過吧?有錢人要求就是多。」


    思緒很亂,很多想法一閃而過,什麼都抓不住。


    最後,我直愣愣地指指他手裡的食盒,「我可以吃嗎?」


    「哈?兄弟,不至於不至於,這都放了好幾天了,別吃壞了。」


    「不是每天換嗎?」


    「這不最近他都沒空嘛,我偷下懶,省點錢,反正人都死了,又嘗不出好壞,感動感動活人罷了。」


    我沉默了。


    他大概也發覺自己的糊弄不太厚道,連忙找補,「現在天氣冷,放幾天也沒事,夏天我可不敢偷懶,那果汁冰絕對得買新鮮的。」


    見我還不吭聲,他又問:「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做起流浪漢了?要實在餓,下去跟我對付兩口。」


    我學著他的樣子,屈起食指,在「時吉」二字邊叩了叩。


    「我。本人。」


    23


    回酒店睡了個昏天黑地。


    醒來已經是傍晚,落日餘暉,黃燦燦的,忽然很想喝糖水。


    慢吞吞起床,期間數次點進施野的對話框,他沒有回任何消息。


    我退還了他的錢,感謝他的幫助。


    承諾在一個月內找到工作搬出去。


    想再給他發一句,提醒他收錢,打到一半又清空了輸入框。


    算了,給他一點時間。


    沒去高中門口的糖水鋪,就近找了家坐下。


    慢吞吞嚼著,又想起早上的事。


    梁忱那麼做是為了什麼?


    一個人能做到愛著新人的同時,深情緬懷舊人嗎?


    直到一碗糖水喝完,我都沒有得出結論。


    在街上蕩了一圈,一對小情侶從電影院出來,女生攬著男朋友嗚咽:「丸辣,最後那一下好恐怖,今晚得做噩夢。」


    男生嘿嘿笑:「那今晚別睡了。」


    倆人嬉笑著走遠,我停下腳步。


    大概為了慰藉我的亡魂,讓自己不再做噩夢吧。


    ……其實說服不了我自己。


    但我得找個理由搪塞住找他的衝動。


    好想見他。


    好想不顧一切地把他搶回來。


    做噩夢又怎樣,幹脆兩人做一晚別睡了……


    我搖搖頭,將這個瘋狂的念頭甩出腦袋。


    抬腳走出兩步,大腦莫名嗡的一聲,腳步慢慢停下。


    身側有一塊巨大的落地窗,燈光一暗,和鏡子無異。


    它映著我。


    也映著街對面,死死盯著我的三人。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剛才糖水鋪裡,他們也在。


    心頭一緊,我撒腿就跑。


    這裡離酒店有段距離,街上稀稀落落,也看不到一輛出租車。


    我掏出手機,給施野打了個電話。


    響了五秒,被掛斷。


    再次撥過去,已關機。


    操。


    正想撥給小丁,手機突然脫力從手裡甩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


    直到整個人摔在地上,後背的悶痛才驟然炸開。


    痛得耳鳴眼花。


    「抓到了。」


    身後男人吹了個口哨。


    24


    辛徇父親借了高利貸。


    他找不到我,放貸的人卻有辦法找到我。


    這手段真有意思,全天下被拐的孩子都可以試試借貸不還,他們總能找到親生父母。


    不過眼下,著實不是想地獄笑話的時候。


    我被他們壓制在小巷裡,艱難開口:


    「誰借的找誰,和我沒有關系。」


    面前的男人冷笑一聲,劃開手機,點開一條視頻。


    鼻青臉腫的辛徇父親說話含糊,血沫從缺失的牙齒間迸出:


    「我真沒錢。


    「你們找我兒子他弟弟,他有錢。」


    畫面外有個男人出聲:「他也沒錢怎麼辦?」


    「那就賣腎賣血!總能變成錢,隨便你們處置!」


    最後那句話回蕩在小巷裡,我盯著屏幕,幹巴巴笑了一聲。


    「你他媽笑什麼?」


    一巴掌打偏了腦袋,我頂了頂火辣辣的腮幫子,又笑一聲。


    「我兒子他弟弟。哈哈哈,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他們不覺得好笑。


    我慢慢垮下嘴角。


    不能死在這裡。


    我的重生,是我的堅持,金子的助力和辛徇的退出共同作用,才艱難如願的。


    「多少錢?」


    「一百六十個。」


    還好,施野轉給我的錢夠覆蓋,他現在不理我,轉賬也沒收,大概率會自動退回,隻要等到…… 


    「加上利息,三百二十個,今晚就要。」


    ……


    操。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


    「讓我打個電話。」


    「想幹什麼?少耍花樣。」


    「……他媽的我借錢啊。」

    作品推薦

    • 癲公癲婆

      "攻略失败,我即将被抹杀。 我看着眼前这张自己爱了三年的脸,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流下。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我艰难地抬手……"

    • 故見幾重

      "我喜欢上了地府的黑无常。 黑无常递给我一碗孟婆汤,「喝完,我就答应你。」 我一口干了。 他朝我微笑,「你好,新同事。」 我成了忘川水畔的引渡人。 一百年后,我喜欢上了地府的黑无常。"

    • 醉春煙

      圣上下江南那日,太后看中了扬城许家 的姑娘。「这般水灵的孩子,自然要当 我们皇家的儿媳。」

    • 難藏

      "高中暗恋三年的对象成了我室友。 我一直小心藏着我的心思,和他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可某天我仗着季非俞醉酒,失言对他说了声喜欢。 他开始疏离我,躲着我,不再和我有肢体接触。 如他所愿。 我同他保持距离,不再僭越。 但后来。 他总是不安地抓着我的手,咬着我的唇一遍遍确定我们的关系。 「听叙,为什么不看我?是讨厌我吗…… 「你别不要我……我是你的,对吗?」 "

    • 花燈寄相思

      我和葉侍郎結了仇,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 喝醉了,甚至在酒館叫囂:「嘿!兄弟們!把葉美人捆了,抬到小爺屋里!小爺我呀,要好好疼疼他!」 醉意糊涂中,似乎聽到他啞聲嘶吼:「……是你先招惹我的,總招惹我做甚……都是男子,我該如何是好……」 男子? 我女的啊!

    • 予你相望

      谢予白是我名义上的哥哥,实际上的「童养夫」。 我爸去世后,我妈怕他抛下我们娘俩。 居然给他下药,将他锁进我房间。 结果却意外导致他永远错过了他的真爱白月光。 后来,他把我妈像狗一样锁进了地下室。 逼得我求死不能,夜夜被他凌辱。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