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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蓁蓁 3616 2025-02-11 16: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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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師父放心,」寧玉京張開雙臂,轉了個圈給我看,「弟子機敏,一直待在護宗大陣內,這位劍一宗的道友不能拿弟子如何。」


    姜忍怒道:「你——」


    看得出寧玉京毫發無傷,我略微放下心來,轉向姜忍:


    「這位道友,你有何事?」


    姜忍瞪大眼睛,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幹淨:


    「越蓁,你叫我什麼......」


    「這位道友——」


    寧玉京大聲道:「這位道友,我師父叫你這位道友,這位道友是不是耳朵不太靈光啊?」


    他一連重復了四次,每說一次,姜忍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但姜忍看也沒看他一眼,死死盯住我,仿佛想從我臉上找出他熟悉的憐惜:


    「越蓁,你就看著他這般欺負我?」


    我卻下意識擋在寧玉京面前:


    「他不過是個凡人,能怎麼欺負你?」


    姜忍卻似乎被我的動作刺痛,他上前想抓我的手腕,卻又被護宗大陣阻擋在外,隻能發泄般拍打著屏障:


    「你怎能、你怎能如此對我?你才認識他幾天啊?我才是你從小養大的弟子......」


    說著說著,他的嗓音忽然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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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蓁,你別這樣對我,我後悔了,我不想拜什麼劍尊為師了......是我太蠢了,我根本沒搞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他哽咽著叫了一句:「師父......」


    12


    我愣了一會兒。


    已經記不清多久,姜忍不肯叫我師父了。


    好像是他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超過我之後,他就不願再叫我師父。


    我玩笑著說他沒大沒小,他卻冷著臉,說我什麼時候有了劍一宗那些峰主、長老的修為,他便什麼時候叫我師父。


    「姜忍,不是這樣的。」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主動走出護宗大陣,與他面對面站著。


    「你沒有後悔,你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我的陪伴。你要的,是一個強大如封明月那般的師父,但又要像我一樣全心全意地待你。」


    我指了指他的劍。


    「如果你真的回到越劍山,你又會懷念封明月的強大、劍一宗的強盛。你捫心自問,你真的舍得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劍尊的真傳、天下第一宗的供給,回到被人十三招擊敗的境地嗎?」


    姜忍雙拳緊握,眼底隱隱有赤色:


    「我想變強有錯嗎?我的天賦不比任何人差,為何我就要被他們踩在腳下?!為何他們能借勢登高,我卻要自己摸索,學一部殘缺的劍法?!」


    我正要回答。


    一道身影卻站在了我身前。


    「說那麼多,還是你太弱。」


    寧玉京把玩著手中的靈劍,我與姜忍一怔,下意識往他身後看去——灰白的劍囊裡,隻剩一柄空空的劍鞘。


    姜忍驚詫道:「你什麼時候......」


    寧玉京挽了個劍花,似乎不太滿意,隨手將劍一扔:


    「越劍山開山祖師十九歲自創越劍歌,二十七歲突破騰雲境,越級斬殺暉陽境大能,一劍名動十四州。而你,拿著劍譜,隻是缺少了幾頁便自怨自艾,將自己的失敗都怪罪於沒能借勢登高。就這,還好意思說自己天賦不弱於任何人?」


    「任何人聽到,會哭的。」


    姜忍暴怒:「你一介凡夫,懂什麼?!」


    「懂廉恥。懂孝悌。」


    「你!」


    寧玉京懶懶散散道:「姜忍是吧?你方才不是說再過九個月,便是十年一度的試劍會。不如這樣,我跟你打個賭。」


    「九個月後,你會敗在我的,越劍歌下。」


    他微微一笑,容色昳麗:「到那時,你就朝天大喊——我姜忍,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技不如人,配不上做越蓁的弟子。」


    13


    半個時辰後。


    我與寧玉京圍坐在紅泥小爐邊,相對無言。


    最終,還是我先沉不住氣:「你......也會越劍歌?」


    他攤手:「我不會啊。」


    「那你還跟姜忍打賭?!」


    他嬉笑著湊過來:「不是還有越大掌門嗎?叫了那麼多聲師父——不會舍不得教我越劍歌吧?」


    我當然沒什麼舍不得。


    如今的越劍歌,本來就隻剩一本殘譜,從我師父的師父的師父那一代起,歷代掌門的心願便是尋到一個天賦卓絕的弟子——記名的也行,領悟並復原越劍歌。


    可惜,從我太師祖那代開始,這個願望便沒能實現。


    至於我,就更不是那塊料了,用師父的話來說,我練劍沒練得走火入魔,那都是開山祖師保佑。


    我猶豫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寧玉京用手支著下颌:「那是擔心我一介凡夫,打不過仙門弟子?」


    我含混地應了一聲。


    「別擔心,」他將視線落到窗外,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嘲:「我是個凡人不假,可這些年折在我手上的騰雲境乃至暉陽境大能,沒有十個也有八九個。」


    「那是挺厲害。」我下意識道。


    「越蓁,」寧玉京的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臉上,「你真的不好奇我的身份嗎?不會太討你喜歡。」


    我想了想:「有一點好奇,但你也可以不說。管你之前什麼身份呢?你現在就是一個脫離宗門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小可憐——呃,這個沒騙我吧?」


    他忽然笑了:「沒騙你。」


    「是啊,我現在就是一個脫離宗門的小可憐。」


    「越門主,要不要考慮,收留一下我啊?」


    14


    若說前幾日,我還覺得寧玉京說那番話是在為我出氣。


    此時我才意識到——


    他是真覺得姜忍的天賦不過如此。


    越劍歌分上下兩卷,共十九式。


    上卷十式,缺第六、九、十式。下卷九式,缺第四、七、九式。


    我隻會上卷,本打算用三個月教寧玉京前五式,誰知我隻是演了一遍,他便拿起我的劍,循著我的動作重復一遍。


    分毫未差。


    甚至在我嘗試著演第七式給他看時,他忽然貼近我的身側,右手與我同握劍柄,將我朝左側揮出的劍刃往上抬了三分,緊接著回身再刺——


    積雪在劍風中簌簌而落。


    我慢慢瞪大眼睛。


    往日使這一式,總覺得艱澀不得其法,我還以為是第六式缺失的緣故,原來——


    師父教我,我教姜忍。


    都......教錯了。


    寧玉京問我:「怎麼了?」


    我認真道:「在想怎麼傳位於你,你的繼任大典要不要請封明月?我跟他很熟,可以叫他來給你撐場面。」


    他的重點卻很奇怪:「你跟劍尊很熟?其實之前就想問,不會是什麼娃娃親之類的橋段吧。」


    「那怎麼可能!我們是——哎呀,這是封明月的秘密,我不好外傳,你就當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我揮了揮劍,興致勃勃:


    「我再演第八式,你看看呢?有個地方我也覺得不夠流暢。」


    他笑起來,又握住我的手與劍柄:


    「好啊,你順便教我。」


    15


    試劍會開始的前一日。


    我學會越劍歌了。


    寧玉京教的。


    短短九個月,他不但領悟了越劍歌,還循著歷代掌門留下的劍意石壁,復原了殘缺的部分——順便,還將我也教會了。


    我嘆為觀止,並第八次試圖將掌門信物交予他。


    然後第八次被退回。


    到了劍一宗外,我還沒放棄勸說他。


    「你別看越劍山現在沒落了,但你已經復原越劍歌,總有一日越劍山會重現昔日榮光,到那時你就是天下第一宗的掌門......」


    話還未落,連連響起一陣嗤笑。


    「我沒聽錯吧?越劍山?天下第一劍宗?」


    「噗哈哈哈哈——越劍山——天下第一——」


    「哎,姜師弟,如果我沒記錯,你就是從越劍山出來的吧?怎麼明珠暗投,舍棄天下第一劍宗,來了我們這裡啊?」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越掌門的自信啊。」


    一群白衣負劍的劍一宗弟子立在山門外,戲謔地望著我們。


    姜忍抱胸站在最右側,聞言,上前一步。


    劍出鞘。


    凜冽的劍意碾壓過他身後的同門。


    「誰再對越蓁不敬,休怪我不講同門之誼。」


    姜忍的語氣很冷。


    我有一瞬間的驚詫。


    騰雲境。他竟然突破了。


    白衣弟子們面色難看地閉上了嘴。


    不情不願地朝我抱拳:「越掌門。」


    我抬手還禮。


    並不將他們的嘲笑放在心上。


    畢竟他們說得也沒錯,如今的越劍山與天下第一劍宗之間隔著天塹,可人生在世總要有個宏願嘛——


    發發宏願又不丟人。


    「越蓁,」姜忍小心走到我面前,「我帶你進去。」


    我朝他點頭:「有勞。」


    姜忍雙眼一亮:「我為你準備了最好的客房,推開窗便可看見千絕崖,日落的時候——」


    他的話還未說完,寧玉京伸手拉了拉我。


    「師父,你唯一、最喜愛的弟子餓了。」


    算算時間,是該用飯了。


    我轉向姜忍:「姜道友,不知道貴宗的飯堂在何處?」


    「......沒有。」


    姜忍冷硬道:「我劍一宗弟子大多已闢谷,即便剛入門的新弟子,也吃闢谷丹,不似那些凡夫俗子。」


    我點了點頭,轉身與寧玉京說:「那等會兒我帶你去抓野味,劍一宗外門的兔子特別多,烤一烤可香了。」


    寧玉京笑吟吟地附和我:「怪不得你叫我帶了鹽和扶留藤。」


    姜忍面色變了又變。


    最終隻是咬牙切齒地對我道:


    「越蓁,你很快就會知道,誰才是你該倚重的人。」


    「待我打敗這個廢物,我便會求師尊許我同學越劍歌——昔日光復越劍山的豪言壯語,我並沒有忘。」


    16


    一連兩日。


    寧玉京都頗有些陰陽怪氣:


    「越蓁~昔日的豪言壯語,我並沒有忘~」


    「你很快就會知道,誰才是你該倚重的人~」


    我思考了很久:「......你在不高興?」


    「不是啊,我沒有,他隻是你曾經的弟子,你的半個兒子,我為什麼要不高興?我吃什麼醋?」


    我更加遲疑:「我沒說你吃醋啊......」


    寧玉京:「......」


    他冷著臉將烤兔翻了個面:「我上次就想說了,你真沒覺得你這個前弟子對你的態度很奇怪?你覺得這是一個徒弟對師父的態度嗎?」


    「那是......一個逆徒對師父的態度?」


    寧玉京看了我一眼:「你認真的?你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就覺得,他不太尊師重道。」我回憶著我與姜忍相處的時候,「他小時候倒是挺乖的,越大就越捉摸不透,不過我也確實不知道正常師徒相處是什麼樣子,我師父......收了我沒多久,就隕落了。」


    寧玉京嘆了一口氣,撕下一個兔腿遞給我。


    「一時間,不知道該心疼他,還是該心疼自己。」


    他咬了一口兔肉,又說:


    「還是心疼我自己吧,明天我這一介凡夫就要跟仙人對打了,哎,不會被打得缺胳膊少腿的吧?越掌門,師父,你可不能嫌棄我啊。」


    我連忙保證:「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的,明天我就去逐鹿鼓那裡站著,你要輸了我就替你擊鼓認輸!」


    他一噎:


    「那你可千萬看好了再擊鼓。」


    17


    試劍會第二日,逐鹿鼓剛響了第一聲,姜忍便飛身登臺。


    「劍一宗姜忍,請越劍山寧道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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