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費銘同居催婚的第四年，我決定不催了。
我扔掉他碰過的內衣和餐具，然後把房子連帶家具一起快速打包賣了。
房款到賬後，我通知已經出差了一個月的他分手。
三年後，聽他們說。
從前那個矜貴冷漠的國內奢侈品行業一把手瘋了。
每天去騷擾紫園小區的某住戶，要他們把房子還給他。
1
下班時間到了。
打卡。
手機屏幕被我按亮又熄滅的十多遍。
同在一棟樓上班的費銘仍然沒有回我消息。
【費銘，去掉芥末的壽司味道好吃嗎？明天還是給你做這個嗎？
【今天可以坐你的車一起回家嗎？我可以等你加班。
【費銘，隔壁商場二樓開了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下班了你陪我去買好不好？
【費銘，我們今年有可能一起出去玩一次嗎？】
本應有來有往的對話框成了我自言自語的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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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忍不住自我安慰是他太忙了，來不及看私人手機。
但想到閨密唐穗的老公作為投資公司的 CEO，都能每隔一小時主動給她發消息和打電話。
一對比，我就覺得自己特別可笑。
但一想到我媽，我也就隻能笑笑了。
2
我還是在地下車庫等到了費銘。
去年我直接去他們公司找他，想著都工作三年了，沒必要再像大學時一樣搞地下戀情吧，但他卻很生氣，之後我隻能在地下車庫等他。
好在今天沒有等太久，21 點 48 分，他和幾個人從電梯走到車庫。
他很高，穿著熨帖工整的高奢西裝，定制的藍色襯衣解開了兩個扣子，在人群裡很是出挑。
他身旁站了個同樣精致漂亮的女人，他們有說有笑地在聊著什麼。
費銘在奢侈品行業工作三年，接觸了很多漂亮女人。
他身邊也從不缺漂亮女人。
「費銘。」
我走到兩人面前。
禮貌性地伸出手，對著那個女人笑。
這個精致的女人被我弄得有點窘迫，慢慢地躲到了費銘後面。
費銘的視線終於落到了我身上，他緩緩地冷淡開口：「怎麼了？」
其實更想問怎麼了的人是我。
怎麼一整天都不回我消息？
怎麼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怎麼又和其他女人走這麼近？
可是這些話被生生地堵在我胸口，變成了另一句：
「明天中午你想吃什麼呀？」
3
一陣穿堂風侵入車庫，我身體變得有點兒冷，我盯著他淡漠的眉眼等待回應時。
不自覺地想起閨密唐穗，知道我為了催婚已經和男友同居近四年時發出尖銳爆鳴。
「天哪，你可是 A 校地理系的女學霸啊，幹嗎為了一個男的如此委曲求全？」
但得知我催的是費銘，並且還和他大學地下戀兩年後，唐穗沉默了一會兒。
「那人是費銘啊。
「大學時費銘是頂級校草，追他的女生快排到了省外，但他卻不把任何女的放在眼裡，然後你居然和他在搞地下戀？
「但福福啊，你以前不是總說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所以沒闲心談戀愛嗎？
「大學時，我和你一個寢室的，天天在一起都沒有發現，地下黨工作也沒有你們誇張吧？
「雖然現在他仍然是個萬人迷，並且有著體面且高薪的工作沒錯，但你沒必要為了他放棄自己喜歡的專業，為他洗手做羹湯三四年啊，你也值得被愛啊，這個世界也還有其他優質男性啊，福福。」
我值得被愛嗎？
我媽卻不這麼認為。
當得知我和費銘在一起後，本來就喜歡求神拜佛的她，變得更加神神道道的。
以前她會因為泡蘿卜腌得好吃拜謝佛祖，牛肉價格下降拜謝佛祖，灰指甲治好了拜謝佛祖，得了感冒兩天內就恢復健康開工幹活拜謝佛祖，我考上名牌大學拜謝佛祖，可以去外面下館子拜謝佛祖，當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等著要解決時也要拜謝佛祖。
我媽覺得我一個普通到家的女孩，能被費銘條件這麼好的男生相中，一定是佛祖保佑，所以她替我在佛祖面前跪了又拜，拜了又謝。
因為我是她的女兒，流著和她同樣不值得被愛的血，所以她的丈夫才會死得那麼早，哪怕死因還是外出偷情出了意外事故。
她把所有責任都歸結到自己身上，她覺得是自己不夠好，留不住男人。
老天爺為了懲罰她。
才會死了丈夫，讓我沒了爸爸。
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囑我要好好珍惜費銘。
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握住費銘如此優越的男人。
一開始，我會在我媽日常拜謝佛祖的行為中，看見我們狼狽的現實。
因為隨時可以外出就餐的人，沒必要為這種小事感恩。
隨時都能盡情吃到牛肉的人，也不必因為牛肉價格下降而拜佛。
如果我們家裡足夠寬裕，我媽也沒必要感冒剛結束，就要忍著疼痛每天站立十多個小時工作而感恩。
我反倒希望我媽能直面自己的處境，哪怕發發牢騷也好。
我媽對狼狽現實的拜佛行為讓我感覺像是在自我欺騙。
但是到後來，我似乎也跟她一樣，越來越會欺騙自己了。
4
費銘還是陪我去了中午我發微信和他說的那家蛋糕店。
沒想到新開的蛋糕店如此火爆，已經晚上 22 點了，還排了這麼長的隊伍。
費銘似乎有點不耐煩，他皺著眉頭看向我。
我怕他生氣，拉著他轉身回去。
可他卻停住了：
「不是你吵著要買這家的蛋糕嗎？快去吧，我等你。」
我的心一顫，原來他是在乎我的啊。
我開心地衝向長龍大隊的尾巴，看著不遠處的他拿出手機在那邊打電話。
他光是站在那裡，就引得不少人側目。
已經有一些花痴的小女生拿出手機悄悄地偷拍他。
半小時後，等我從店裡拎著蛋糕出來時，費銘卻已經不知所蹤了。
我給他打了電話，發了微信，他沒接，也沒回。
我居然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冷淡和不回應，甚至還開始感恩他到現在都還和我在一起，那估計結婚也能提上日程了呢。
我一個人抱著蛋糕打車回了家。
進了客廳我沒開燈。
我直接給蛋糕點上蠟燭祝自己生日快樂，以及戀愛四周年快樂。
我告訴自己不要難過，也不要因為費銘丟下我而不開心。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為什麼要這麼斤斤計較呢，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值得被愛的人啊。
自說自話的瞬間，我像是看到了我媽跪在佛堂前的樣子，那張臉很快變成了我自己，直到手機響起，把我拉回現實。
費銘居然給我主動打了電話，我迫不及待地接起：
「是李女士嗎？我是蘇虹，費總的特助，我們公司品牌這邊突然出了點事，需要費老大親自去處理，然後我們明早要飛北京，你把他這幾天的衣物送過來吧。
「我們團隊今晚住島嶼酒店，離機場近，方便趕明早這個急差。」
居然是今晚跟在費銘身邊那個女人的聲音。
我應了聲，來不及問為什麼不是費銘給我打電話。
卻一邊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去房間給費銘收拾東西。
因為一開始沒開燈，還摔了一跤。
我趕到酒店門口時已經零點了，也還是蘇虹一人接過了我為費銘收拾的行李。
然後我又一人打車回家。
到家時，已經凌晨 2 點了。
我隨便洗了個澡爬到床上，揉了揉已經紫了的膝蓋後準備睡覺。
但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卻久久不能入睡。
我用主臥房間能承受的分貝，喊了一嗓子，嘲笑自己居然活成了一個舔狗，忍不住又嗚咽起來。
5
費銘是在一個星期後的清晨回來的。
我沒看到他的人，卻看到了床頭櫃上擺了一份精致的禮物。
一條淡藍色鑲著碎鑽的連衣裙和一套薄如蟬翼的內衣。
都是他公司的新品，價格不菲。
我把它們一起放入已經快擺滿了類似衣裙的大衣櫃。
內心忍不住再次發問，費銘到底在不在乎我呢？
說不在乎，但每一年生日和紀念日都會給我送名牌衣裙，哪怕是後補的。
說在乎，但他卻總無視我不喜歡這些衣裙的事實。
不光是不喜歡，更沒有機會和場合穿。
我和費銘大三開始地下戀，他就開始給我送名牌衣物。
畢業典禮時，我終於有機會把他送我的第一條連衣裙穿在學士服裡面，我開心地喊他一起拍張合照時，他卻當作沒聽見。
後來，我媽為了安撫我，她一個完全不懂 PS 技術的人，硬是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原本沒有合照的費銘和我，尷尬且生硬地湊到了一張照片上。
就像當初她讓我和費銘確認關系一樣生硬。
大三時我和費銘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同級優等生學術交流會，他們管理學和我們地理系位置原來是隔得很遠的，但不知怎麼的，他和我莫名熱絡地聊起了天。
他和我討論冥王星的位置，英國常年下雨的原因，國寶熊貓為什麼成了稀有物種，而恐龍卻滅絕了。
他說的內容和地理常識差很遠，卻有自己很獨特的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