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得見星光
  3. 第4章

第4章

得見星光 3818 2025-02-05 16:12:35
  • 字体大小 18
  • 但因為工作太忙。


    我們在剛果(金)見面的日子並不多。


    大多數時候,我們在發生衝突的地方相遇。


    他狂奔著去救治傷員。


    而我拼命拍攝報道素材。


    匆匆擦肩而過時觸碰的手。


    就是彼此之間唯一的交流。


    而網絡信號也時好時壞。


    我們經常幾天都收不到對方的消息。


    但它們又會在某一刻瘋狂湧進手機。


    叮叮咚咚響個不停,順序亂七八糟。


    仿佛也剛穿越槍林彈雨。


    載著沉甸甸的想念,頑強地傳遞著心之所向。


    但北基伍省的情況不容樂觀。


    我們第一次吵架。


    是在戈馬附近的一個村莊被襲擊的那天。

    Advertisement


    我們趕往現場時,武裝分子還沒有完全離開。


    安全部隊與他們交了火。


    我們急忙回到車上,準備撤退。


    但我卻看到紀澄從救護車裡又蹿了下去。


    在交火的邊緣地帶,有一個倒下的村民。


    他把人扛了回來,自己卻被彈片劃得鮮血淋漓。


    我又氣又怕,和他大吵一架。


    但他毫不相讓。


    「我是醫生!不能見死不救!


    「他當時隻是腿部中彈,還能活!但如果我不救他,交火之下他必死無疑!」


    我知道他說得對,也知道救人是他的使命。


    可我真的怕了。


    他回來時,渾身是血。


    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我哆嗦著檢查了半天,才知道他隻是受了皮外傷。


    我突然就不想吵了,抱住他號啕大哭。


    「紀澄!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他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後,反抱住我,聲音沙啞。


    「對不起……


    「以後我會注意的,不以身涉險,不讓你擔心……」


    我埋在他胸前抽噎:「你保證!!」


    「那我們拉鉤。」


    他拉著我手,比劃起來。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的是小狗!」


    「我可千萬不能變成小狗,不然到時候見你媽媽的時候你怎麼介紹我呀?」


    「小狗男朋友?」


    我被他逗得破涕為笑。


    抬手就把枕頭按在了他臉上。


    然而,他躺著一動不動。


    我又慌慌張張地掀開,生怕把他給悶死了。


    他狡黠地看著我,安然無恙。


    似乎在說:【你看,沒那麼容易死的。】


    我隻能瞪他,瞪的眼睛發酸,突然又淚眼汪汪。


    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誰都知道。


    什麼拉鉤,不過是個心理安慰。


    戰場是最殘酷的地方。


    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我和紀澄相處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


    因為誰也說不清,死亡和明天哪一個會先到來。


    26


    戰亂越發頻繁的同時。


    埃博拉也開始襲擊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國家。


    到春天時,紀澄更忙碌了。


    因為醫護緊缺,他開始在難民營和埃博拉治療中心兩頭奔波。


    然而,武裝分子突然對多個城市的治療中心發動了襲擊。


    許多醫生開始不得不放棄工作,直接撤離。


    但紀澄不願意離開。


    一方面,戈馬的情況還算安穩。


    另一方面,中心還有將近一百名病人。


    如果所有人都走了,他們隻能躺在病床上等死。


    他和另外四名醫生留了下來,隨機應變。


    但是沒過多久,武裝分子佔領了戈馬的郊區,阻斷了進出的道路。


    我們被困住了。


    在這種情況下,紀澄突然給我發來消息。


    讓我到治療中心一趟。


    他語焉不詳,我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們穿好防護服,進入了醫療廢物處理區。


    在一間空置出來的房間裡。


    我見到了十多個胡圖族的孩子。


    他們是從山裡逃出來的。


    最大的才十二歲。


    衣衫褴褸,身上全是已經感染的傷口。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佔領郊區的武裝分子,來源於圖西族。


    他們與胡圖族有著血海深仇。


    如果這批孩子被發現,整個治療中心可能都會被毀於一旦。


    我感到崩潰。


    「紀澄,你是瘋了嗎?!!


    「你還記得無國界醫生的宗旨嗎!!!」


    他本不該直接介入到戰爭衝突中,這樣才能夠最大限度地去幫助他人。


    可他隻是垂著頭。


    「我知道這件事很危險,所以我隻是想問問你,能不能聯系到哪個組織,可以接收他們?


    「可這麼多人,你怎麼把他們送出戈馬?!外面全都是巡查的人!」


    紀澄語速很快。


    「他們體型小,可以穿上防護服,鑽進裝醫療廢物的垃圾箱裡。


    「運輸車每三天就會來一趟,沒有人會打開這些垃圾箱的!


    「隻要保證之後有接收他們的人,我們就可以救下他們!」


    我被他大膽的計劃震在當場。


    他握緊了拳。


    「聶斓,我先是人,然後是醫生,最後才是無國界醫生。


    「我不可能把他們扔出去送死!」


    27


    我的腦袋疼痛不堪。


    理性和感性在瘋狂搏鬥。


    而那些孩子們看著我們激烈爭吵。


    都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最小的幾個孩子,緊緊擠在一起,手指死死交纏,像在等待命運最終的宣判。


    我幾乎是瞬間就心軟了。


    他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從地獄裡逃出來。


    我們不能重新再把他們送回去。


    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我冷靜了下來。


    「我幫你。


    「但是我不僅僅幫你聯系接應人,我還要在這裡把他們全部親手送走。」


    紀澄愣住了,立刻回絕。


    「不行!這很危險!」


    「那我就讓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嗎?」


    「你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出去告訴他們這裡藏著胡圖族小孩。」


    他咬牙切齒。


    「……你!我就不該找你!!」


    「晚了,你已經把我卷進來了。」


    紀澄生了自己的氣,扭過頭不願和我說話。


    我嘆了口氣,環住他的脖子,逼他看著我。


    「……至少最壞的情況,我們可以死在一起。」


    他立刻氣急敗壞:「呸呸呸!瞎說!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隔著那層透明的面罩,我摸了摸他的臉。


    「嗯,當然了。


    「畢竟你答應我了,我們還要回去看媽媽呢!」


    28


    不得不說,紀澄的計劃幾乎是天衣無縫。


    沒有人會想接觸那些埃博拉患者的醫療廢物。


    更不會想到裡面竟然藏著人。


    我們每次,可以運走兩個孩子。


    運輸車中途會在路上停一次,有人道主義組織的成員會將孩子們轉移走。


    半個月後,那批孩子隻剩下了最後兩個。


    他們年紀最大,是一對兄妹。


    哥哥叫讓,妹妹叫瑪麗。


    運輸車要來接走他們的那天,紀澄心情很好。


    他又一次對我說。


    「謝謝你,聶斓。」


    我沒回應,隻是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幾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甚至提前為此慶祝了起來。


    兩個孩子為我們表演胡圖族的民族舞蹈伊甘比拉。


    紀澄為他們做了一頓堪稱豐盛的飯菜。


    而我給他們拍了很多的照片。


    當夜幕降臨。


    他們開始套上防護服。


    瑪麗給我遞了一支記號筆,問:「你們可以在上面寫上名字嗎?」


    我和紀澄有些吃驚,但仍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想了想,加上了一句:【希望你們能好好長大。】


    紀澄寫:【希望你們能夠和家人團聚。】


    我又寫:【希望戰爭能夠早日結束。】


    紀澄也寫:【希望我們未來還能再相見。】


    我們把防護服寫滿了祝福的話。


    寫到最後,每個人都淚流滿面。


    他們撲在我們的懷裡。


    聲音從防護服下悶悶地傳來。


    「我們會永遠永遠記住你們的!」


    「謝謝你們!你們是我們的大英雄!」


    29


    半夜,運輸車開進了中心。


    我們照例將孩子們裝進垃圾箱。


    送上貨車。


    然而,剛做完一切,中心大廳裡就傳來了槍聲。


    我和紀澄臉色一凜,狂奔而去。


    武裝分子闖了進來,說他們接到消息,這裡有人藏匿了胡圖族小孩。


    紀澄前去交涉。


    不卑不亢地配合他們進行搜查。


    我看著那些人兇狠地踹開房門,翻找每一個房間的角落。


    緊張得幾乎要吐出來。


    他們亂翻一通,毫無發現。


    威脅了我們幾句,正準備離開時。


    突然有人在門外大聲招呼,說他看到了剛離開的運輸車。


    那些人立刻爆出髒話,全衝了出去。


    最後一個離開的武裝分子,大吼著,往大廳裡憤怒地擲出了一枚手榴彈。


    生死一瞬間。


    一切景象在我眼裡都拉成了慢動作。


    我能看到炸彈沿著拋物線緩緩墜落。


    能看到其他醫生們驚恐失控的表情。


    能看到紀澄面目猙獰地朝我飛奔而來。


    爆炸的前一刻。


    他將我壓倒在地,護在身下。


    用手覆住了我的耳朵。


    30


    緊接著,時空歸位。


    我像被一隻滾燙的巨手狠狠拍在了地上。


    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周圍濃煙滾滾升騰,什麼都看不清。


    臉上有湿潤的液體流下。


    我一摸,整個手掌都是鮮血。


    紀澄被炸飛了。


    橫躺在我的不遠處。


    我想起身,卻發現自己連站都站不穩。


    隻能跌跌撞撞地膝行過去,顫著雙手試他的呼吸。


    還好,他沒死。


    不知道哪裡又傳來槍響。


    我拼命將他扛在背上。


    開始向外奔逃。


    可是,到處都是背著槍的人。


    我隻能立刻轉向,深入樹林。


    跑了不知道多久,雙腿逐漸麻木到失去知覺。


    我逐漸無法支撐,撲倒在地。


    紀澄也在這時醒了。


    他掙扎著想起身來扶我。


    卻無法移動自己的身體。


    隻能虛弱地說:「……聶斓,你……先走!」


    我止不住地嗚咽,發狠般又爬起來。


    「我不要!!


    「要走一起走!!」


    他抓住了我的腳腕。


    「你先走,找人……來救我。


    「兩個人,跑不掉的!」


    我崩潰地大哭。


    「紀澄!我們拉過鉤的!!你不許騙我!!


    「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低聲笑了笑。


    又被口中的血嗆得連連咳嗽。


    「咳、咳咳……嗯,我不騙你。


    「騙人的……是小狗……」


    我艱難爬起,將他扶到樹邊坐下,眼淚一直不停地流。


    他輕輕捏了捏我的手。


    「快走吧!」


    「你不會讓我死的,對嗎?」


    我瘋狂抹眼淚。


    「你一定要等我!我會回來救你的!!」


    「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微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好。」


    31


    我轉過身,準備繼續逃亡。


    下一秒,身後傳來一聲炸雷般的槍響。


    我被人猛撲倒在地。


    一股巨力撞擊肩部,劇痛讓我呼吸驟停。


    中彈了。


    我驚恐地轉過臉。


    看到紀澄倒在了我身上。


    他的胸前,有一個貫通的傷口,已經將白大褂完全染紅,嘴裡正瘋狂地湧出鮮血。


    頭腦一片空白。


    顧不得自己的傷勢,我強壓著疼痛翻過身。


    「紀澄!!


    「紀澄!!!!」


    我徒勞地按壓著他的傷口,六神無主。


    「止……止血……


    「要先止血……」


    但他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像是耗費了所有的力氣。


    他含混地說。


    「對不……起……


    「我愛你……


    「下輩子,再做我的小朋友吧?」


    他眼裡,混雜著復雜的光。


    有不舍,有憐惜,有釋然。


    最後,全都黯淡了下去。


    握著我的手無力地滑到了一旁。


    我呆滯了。


    巨大的錯亂感和恐懼感襲來。


    心頭像被火燒過一般。


    我哇地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視線開始模糊,冷汗瘋狂湧出。


    腎上腺素的作用也在消退,肩頭的劇痛讓我眼冒金星。


    我還想抓住他。


    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感到極度的恐懼。


    嘴裡喚著:「紀……澄……」


    然而身體已經瀕臨極限。


    我往後一倒,眼前黑了過去。

    作品推薦

    • 點燃星火

      我穿越的十五年里,一直谨言慎行,不敢露出半分与别人不同的样子

    • 重生之尊重青梅命運

      "我为救妻子简馨葬身火海。 她扭头闪婚了初恋,直言: 「这一次我终于嫁给了爱的人。」 四十六岁的她积极备孕。 闺蜜笑言:「恭喜你,终于不用装不孕不育了。」 简馨得意地抚摸小腹:「我只给我爱的人生孩子。池彦不配。」 我是池彦。 我用心经营二十年的婚姻,火场中的舍命相救。 成了笑话。 再睁眼,我回到了简馨在酒吧买醉那天。"

    • 白雪皚皚

      "我跟宋朗都是疯子。 婚礼当天我把他砸得头破血流,他掐着我的脖子诅咒, 「许念,你这辈子别想幸福,除非你死。」 结婚三年,我们像一对斗兽,一刻不停地互相撕咬。 我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 他恨不得将我扒皮鞭尸。 可是我真死了。 他却想跟我玩人鬼情未了。"

    • 奇葩的室友一家

      "大学室友一直催我结婚,可我连对象都没有。 「那你可以和我小姨子结婚啊!咱俩还能亲上加亲多好啊!」 婉拒没用,还让我听到了十分炸裂的对话。 「他那么多套房子,嫁过去就都是你的了!」 「而且你外甥快上小学了,把事办了不就可以过户一套学区房过来了吗?你给我抓紧了啊!」"

    • 我的病人是當年霸淩我的人

      当年霸凌我的同学,因车祸脑部严重受伤,躺在了手术台。

    • 我是唐僧肉體質

      我是唐僧肉体质,别人只要吃了我的肉,就能长生不老,百病全消,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