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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殊途同歸 4304 2025-01-26 16: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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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松開我,皺眉捂著胸口,語氣仿佛很無奈:


    「姐姐,再來幾下,我就升天了。」


    我突然笑了,送給他四個字:


    「喜聞樂見。」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緩緩笑開,眼角眉梢全是泛泛溫情:


    「姐姐……笑得真好看。」


    我一下子收住,轉過臉去不再看他。


    天剛蒙蒙亮,寨子外面突然鬧出很大的動靜。


    「男的丟去豬圈幹活。」


    「女的拉進地下室……」


    看來,這群人販子又聚在一起,重操舊業了。


    浴室的門被敲響,與此同時還響起一道稚嫩的男聲:


    「周哥。」


    「老大快回來了。」


    「她讓你去房間等著。」


    我躺在浴缸裡裝睡,周祈安摸了摸我的臉,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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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後,外面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還在繼續。


    男人的悶哼聲、女人的尖叫聲,還有孩子的哭聲。


    此起彼伏。


    多聽一秒,拳頭就緊一分。


    幾個小時後,門被一腳踹開。


    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周祈安單手抵住門框,襯衫扣子一粒沒扣,前胸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雪白的繃帶被鮮血染成了嫣紅。


    他穿著黑色,走近了我才發現他衣服上也沾滿了血。


    我皺了皺眉,朝他伸出手:


    「過來,我看看。」


    他的眼底劃過一抹訝異,似乎沒料到我會主動關心他。


    塗藥的時候,他默不作聲地盯著我,我也任由他看。


    他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


    「姐姐……是愛上我了嗎?」


    我手上的動作沒停,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視線:


    「受這麼重的傷,發生什麼了?」


    「沒事,你別管。」他不願意告訴我。


    我第一次衝他發了脾氣:


    「我不管你誰管你?你就這麼喜歡這裡?」


    「為什麼不離開,我們可以開始新生活不是嗎?」


    他靜靜看了我一會,發出一聲了然的嗤笑:


    「我說姐姐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他抬起手,我以為他又要扯我的鏈子,下意識往後躲。


    他卻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單手點燃,白色的煙霧在黑暗中繚繞。


    他的臉被霧遮住,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姐姐說什麼呢?」


    「這裡才是我的生活啊。」


    「現在你也陪著我,我為什麼要走?」


    我的心狠狠顫了顫。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了抽煙,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他又坐了一會兒,見我不再搭理他,便起身要走。


    我壓住內心的酸澀,拉住他薄薄的衣角,放低了姿態:


    「你還要關我多久?」


    聞言,他慢慢轉過身,漆黑的眼眸定定看著我:


    「關到——」


    「你承認愛我為止。」


    10


    「那就關一輩子吧。」


    我躺回浴缸,閉上眼睛不再看他:「因為——」


    「我永遠也不可能愛上這樣的你。」


    腳步聲停在門口,連帶著門把轉動的聲音都沒了。


    耳邊一片寂靜。


    仿佛連呼吸都停頓了。


    接下來三天,我絕食了。


    周祈安送來的飯菜,我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倒進垃圾桶。


    我以為他會慢慢妥協。


    結果,他不親自送了,找了個小孩來給我送。


    我不忍心對孩子發脾氣,接過後放在地上,準備等他走後再倒進垃圾桶。


    但小孩並不打算走,他就坐在地上盯著我吃飯。


    「姐,吃一口吧,不然周哥要生氣。」


    我抬眸仔細看了他一眼,十三四歲的年紀,還處於變聲期,蓬頭垢面的,身上也破破爛爛。


    我突然覺得,他應該會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小孩應該不知道我是警察,還怯生生地朝我笑。


    在我有意無意的試探下,他很快將自己的身世吐了個幹淨。


    他說他叫黃毛。


    在旅遊途中被拐賣,他們把他關進後備廂裡,整整三天沒有管他。


    抵達寨子後,他又被人丟進豬圈。


    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他說,在這裡人是不配有自尊的。


    誰敢有自尊,那命就沒了。


    三餐隻Ṭû¹給兩口米糊糊,想要吃飽?


    那得去豬圈跟豬搶飯吃。


    他們老大,是個中年女人,叫梅姨。


    生了一張最刻薄的臉,卻唯獨對他和顏悅色。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不久後,他打掃完豬圈,被幾個壯漢拎進梅姨的房間。


    明明房間內開著暖氣,他還是控制不住地發抖。


    電視裡循環播放一段視頻。


    他別過臉,不想看。


    梅姨走出來,笑著問他,學會了嗎?


    他憋紅了臉,就是不吭聲。


    有個壯漢直接按住他的頭,上抬下放。


    他被迫屈辱地點了頭。


    梅姨滿意一笑,拍了拍手,隔壁雅間走出來幾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被逼到絕境時,他突然看見茶幾上的果盤裡,有一把水果刀。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他們,撲了過去。


    刀子扎進自己大腿的那一瞬間,買主們都嚇壞了。


    他挨了一晚上毒打。


    愣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直到嘴裡蔓延出濃重的血腥味。


    奄奄一息時,他又被人丟回豬圈。


    將近四十度的高溫天氣,傷口流膿,他幾乎要疼死過去。


    他好幾次都想,不然一頭撞死算了,這麼活著算什麼?


    死了就解脫了。


    可是下一秒,爸爸媽媽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不能就這麼死啊。


    他得活下去。


    活著。


    才有機會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這種日子周而復始過了三年。


    大腿處的捅傷越來越多,疤痕足足圍了一圈。


    終於,他等來一個時機。


    梅姨被警方圍追堵截,生意被迫從北方轉向南方,而南方的市場她並不熟悉。


    寨子裡的貨如果賣不出去,就等同於損失一大筆錢。


    梅姨脾氣暴躁,又是出了名的冷血狠辣。


    賺不到錢,她連兩口米糊都不願意給,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餓死。


    山裡偏僻,人跡罕至,幾乎與世隔絕,警察沒有一次查到過。


    他也餓,餓得出了幻覺。


    想起八歲那年的團圓夜,爸爸坐在電視機前陪他看春晚,媽媽從廚房裡端出雞鴨魚肉。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吃完還拍了一張全家福。


    「媽,別給我夾了,我吃不完。」


    「我們家寶兒要多吃點才能長成男子漢呀。」


    空氣裡飄來飯菜的香味,他躺在雜草堆裡無聲地抽泣。


    他在想,下一個死的。


    會不會是自己?


    於是,他掙扎著爬起來,走進了梅姨的房間。


    10


    在生存面前,道德被他拋之腦後,成為無用的枷鎖。


    他找到梅姨,幫她做了一個販賣的網頁,偷偷植入暗網,通過區塊鏈輸送到各類潛在顧客的手機裡。


    這樣不僅解了燃眉之急,後續的生意也不用發愁。


    事成後,梅姨很高興,問他想要什麼獎勵。


    他說,給我一口飯吃。


    梅姨盯著他看了很久,笑出了聲,遞給他半碗白米飯。


    其實他聞得出來。


    那碗飯,已經餿了。


    但他還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這一吃,就吃了大半個青春。


    說完,黃毛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聲音也悶悶的:


    「姐,是不是很可憐?」


    我一直低著頭,眼眶湧起一股湿熱,狠狠砸向冰涼的地面。


    他還這麼小,就受了這麼多的苦。


    而那個年紀的我又在做什麼呢?


    我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裡學習。


    下了課去公立食堂吃免費的、色香味俱全的飯菜。


    在他搶著去吃豬食的時候,我把不愛吃的青菜挑出來扔進垃圾桶裡。


    每天傍晚放學,爸爸媽媽都準時來接我,路上還會給我買甜絲絲的冰糖葫蘆。


    而他想要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隻能在夜深人靜的夢鄉裡。


    紅綢、鮮花、掌聲一路簇擁我的人生。


    他在骯髒烘臭的豬圈裡扛過一年又一年。


    多麼強烈又可笑的對比……


    所以,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歲月靜好。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多的是人負重前行。


    黃毛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抬起頭,他忽然衝我咧嘴一笑:


    「姐,你不會真覺得我笨吧?」


    我警惕地看向他,不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下一刻,他的笑容不見了,稚嫩的聲音被刻意壓低:


    「我剛剛跟你說的,是周哥的七年。」


    我愣在原地,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周祈安的七年。


    就這麼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我面前。


    腦海裡像放電影般閃過一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細節。


    比如,他為什麼那麼愛洗澡。


    比如,重逢時他說的那句,我終於見到你了。


    又比如,他下意識地將我們的關系,定位成了買賣。


    我終於明白。


    他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性格了。


    心口一下子堵得厲害。


    黃毛盤腿坐在地上,他的身上有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蒼老與悲哀。


    「姐,我知道你痛恨我們這樣的幫兇。」


    「但我們……」


    「真的隻想活下去而已。」


    周祈安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兩點。


    他開了燈,看見我吃幹淨的飯盒,滿意地勾了勾唇。


    「今天沒把飯菜倒了?」


    「那小孩挺有本事啊。」


    我抱住他,他的身子明顯僵了一瞬。


    像是意識到什麼,他後退幾步,唇角揚起一抹苦笑:


    「姐姐又想故技重施讓我放你走?」


    「我說過的,除非你承認——」


    話至一半,他的視線落向我鮮血淋漓的手腕,眼底近乎瘋狂。


    「林南南,你瘋了!」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叫我姐姐。


    我拽住他的衣領,艱難地湊到他耳邊:


    「如果那天。」


    「是我陪你去買水就好了。」


    11


    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那天晚上,周祈安顫抖著叩響她的房門,是準備表白的。


    她的睡裙是純白色的,笑起來像個天使。


    他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精心準備的措辭被忘得一幹二淨。


    姐姐,啊不——


    林南南,我是隔壁三中的周祈安。


    我喜歡你很久很久很久了。


    但是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唐突。


    第一次見面就說這些,會嚇到她的。


    他都默默喜歡她那麼久了,不差再多個一年半載。


    於是他決定,先從買水開始。


    等她驚訝地發現他連她的口味都悄悄了解時。


    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告訴她。


    他有一本厚厚的日記本。


    裡面每一頁都寫滿了她的名字。


    一筆一畫,端端正正。


    林南南,林南南,林南南……


    他寫自己名字的時候覺得很枯燥乏味。


    但唯獨她的名字。


    他不厭其煩,寫了幾萬遍。


    她是他小心翼翼捧在心尖上的人。


    後來,他的人生軌跡永遠停留在了十三歲。


    他死過一次了。


    他選擇的生存方式,和她的信仰完全相悖。


    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被她發現了。


    她會怎麼做?


    會毫不猶豫地帶他去自首認罪嗎?


    會的。


    他太了解她了。


    那就把她帶走吧,牢牢拴在身邊。


    沒有任何人能來打擾他們。


    可是她太懂得怎麼拿捏他了。


    他毫無辦法。


    算了,不就是想離開嗎?


    那就如她所願吧。


    12


    醒來後,手腕處纏了厚厚的紗布。


    腳腕處的鏈子和镣銬都已經被打開。


    浴室門沒關,外面是一間十幾平的臥室,有窗戶。


    可以清晰地看見院子裡發生的事。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黃毛形容的那些場面。


    太震撼了。


    無法用言語形容。


    我隻能死死扒著窗棂,握緊了拳頭。


    一牆之隔,傳來周祈安低沉喑啞的聲音:


    「沒什麼好看的。」


    他站在窗外,右手指尖夾了一根煙,那雙眼睛毫無波瀾,似乎已經司空見慣。


    可我知道他在裝。


    沒有人比他更能感同身受。


    他抬起頭望了望寨子裡四四方方的天,吐出幾口繚繞的煙圈。


    「那幾年我爸媽過得好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或許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其實見過他們,在百度地圖上。」


    「那會兒被盯著做網頁,查地址的時候看見他們在發尋人啟事。」


    他靠在牆上,不停抽著煙,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萎靡頹廢的狀態。


    「這幾年,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活著回去見他們。」


    「結果……」他自嘲地笑,「那是最後一面。」


    我怔住。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猛地掐了煙,轉過身捂住我的眼睛。


    「別看了,你都快哭了。」


    我沒有哭,卻仍感覺到自己的睫毛在顫抖。


    我知道,是他的手在抖。


    可是我不明白。


    周祈安,既然費盡心思逃離了這個痛苦之地。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那天下午,周祈安又照例去了梅姨的房間。


    整個寨子,隻有她的房間才有電腦。


    黃毛陪我站在窗戶前,死死盯著二樓那扇緊閉的房門。


    深秋的風掠過樹梢,除ẗű⁼此以外,別無聲響。


    寂靜得可怕。


    第六感告訴我,表面越是風平浪靜,內裡就越是波濤洶湧。


    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席卷全身。


    黃毛晃著我的手臂,指了指天空,露出兩顆小虎牙:


    「姐,你看,是不是快下雨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剛剛萬裡無雲的長空一下子飄滿了烏雲。


    入夜,雨傾灌而下。


    周祈安回來了,門口的幾個監視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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