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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偏要做淩霄花 3730 2025-01-22 15: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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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妹妹怕是來錯了,我過幾日就要嫁給沈郎為妻了。」


    「沈郎說會為我掙個诰命。你是縣主,我是诰命,在我面前,你也不會高貴到哪去。」


    我覺得有些可笑,「姐姐還在做春秋大夢嗎?王妃此前託人給表少爺相看,看中了顧侍郎長女。」


    「兩人交換了庚帖,不久就要成婚。姐姐是不知道這事嗎?」


    姐姐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你拿這種事情诓騙我有意思嗎?」


    我並不作答,定定望著姐姐。


    良久之後,姐姐終於斂了笑意,「你此話當真?」


    「是不是真的,你一查不就知道嗎?」


    姐姐變了臉色,「不可能的!沈郎明明答應娶我為妻的。」


    「不過是哄你的話,你竟然當真了?」我知道她最重視什麼,所以毫不留情地戳她傷口,「表少爺怎麼可能放著高門貴女不要,娶你一個丫鬟為妻?」


    「那你呢?」她反問我,「同樣是丫鬟,你怎麼就能過得好?」


    「我是想借著高枝往上爬,但我從來沒想掛在高枝上。高枝並不牢靠,我得做自己的根基。」


    沉默片刻,姐姐咬牙冷笑,「元宜蘿,你不過是運氣好些罷了,和我扯什麼大道理?」


    「我如今懷著沈郎唯一的孩子,太醫還說是個男孩。我的前景一片光明,你不過空有縣主名號。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我施施然起身離開,「那我就看看姐姐的前景是如何光明。」


    她的貼身婢女小聲提醒她,「姨娘,她到底是皇上親封的端陽縣主。你若得了她的助力,抬為良妾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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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畢竟是她姐姐,不如給縣主服個軟,請她幫幫忙吧。」


    姐姐聽罷氣得一拍桌案:「胡說些什麼!」


    「我這種有骨氣的人,怎麼可能上趕子求她?」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會求我的,隻是時候未到罷了。


    16


    在我離開王府前,世子終於來找我了。


    「元宜蘿,你不肯嫁我,是不是覺得真正的我太陰鸷了?」


    我覺得好笑,「我雖時常恭維世子,但還是說了些真話。比如,我當真不覺世子可怕,相反,世子在我心中是個很好的人。」


    世子松了口氣,又問我:「那你為什麼不肯嫁給我?」


    這該怎麼說呢?


    尋思片刻,我說:「我如今無意婚嫁,隻想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世子若有所思,沒有多言。


    沒多久,就傳來了表少爺娶親的消息。


    畢竟妾室先懷孕,沈家正急著為他娶妻遮掩呢。


    表少爺娶的正是顧侍郎的女兒。


    聽說姐姐鬧了幾場,可無濟於事。


    表少爺成親那晚,姐姐借口腹中胎兒不適,將表少爺喊到自己房中。


    偏偏顧氏也不是吃素的,見一個妾室這麼挑釁自己,擺起了當家主母的架子磋磨她。


    就在這時,當初我送給表少爺的一個丫鬢也傳來了有孕的消息。


    表少爺喜上眉梢,姐姐卻犯了愁。


    她肚子裡的既非嫡子,也非表少爺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沒那麼金貴了。


    但她這個孩子根本沒能生下來。


    她自恃傲骨,不甘屈居人下,時常頂撞顧氏。


    顧氏罰她去烈日底下跪上一個時辰,跪的時候還好好的,當天夜裡回去卻突然小產了。


    姐姐是在自己房中小產,不好怪到顧氏的頭上。


    再者,顧氏是新娶進門的高門媳婦,姐姐隻是一個賤妾,沈家斷斷不會為了姐姐為難顧氏。


    掉了孩子後,姐姐以淚滿面,得了表少爺的垂憐。


    可她日日啜泣,時日久了,表少爺索然無味,也不去她的房中了。


    姐姐失了寵愛,身份低微,又為當家主母所不喜,在王府步履維艱。


    等上一段時日,姐姐總算想明白了這個事情。


    於是,她做了一個決定——放下傲骨,做小伏低,主動爭取表少爺的寵愛。


    她像她曾經最不恥的人那樣,為表少爺獻舞、撫琴,穿上紗衣取悅他,甚至和其他妾室一起在床上供他玩樂。


    她也主動向顧氏道歉,聲淚俱下地懺悔自己的過錯,請求顧氏庇護。


    顧氏心地不壞,見姐姐沒再鬧蛾子,便也不再為難她了。


    姐姐的日子又好過了起來。


    可是,我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17


    我給顧氏修書一封。


    當年姐姐偷盜文房四寶,汙蔑到我身上。我離開王府後,一直在找此事的人證。


    花上一段時日,我總算找到了此前向姐姐收購筆墨的人。


    我在信中詳細說了此事,又把人證送往沈家。


    我還告訴顧氏,務必仔細提防著姐姐。


    顧氏收到信後,細細盤問人證一番,隨後將此事告知表少爺。


    表少爺一開始並不相信。


    他當初納姐姐為妾,就是看中姐姐一身傲骨,品行高潔。


    可誰知,她的手腳不幹不淨。


    一開始,姐姐極力辯駁。可人證物證俱在,她辯無可辯。


    於是,姐姐梗著脖子說:「錢財乃身外之物,用錢財裝點自身門面又何不可?」


    表少爺震驚地看著她,大失所望。


    他這才發現,他的喜歡從頭到尾都是錯的。


    姐姐剛得的寵又沒了,府裡的下人都不恥此事。


    姐姐為此記恨上顧氏。


    地竟然給顧氏下藥,下的還是能令顧氏終身不孕的藥。


    幸好顧氏多留了個心眼,見養生湯的成色不對,找來郎中詢問。


    一查之下,查出這是姐姐的手筆。


    險害當家主母可是大罪。


    表少爺對姐姐早已心灰意冷,隻嫌惡地看她一眼,將一切交由顧氏做主。


    顧氏下令將她杖斃。


    臨到頭時,姐姐終於想起還有我這個妹妹。


    她失聲大喊:「我妹妹是縣主,你不能這樣殺我!」


    她那樣看不起我,可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卻又來借我的勢。


    顧氏猶豫片刻,竟當真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一條性命。


    姐姐被打五十大板後扔出了府。


    她頭昏眼花,行動不便,起身時沒注意,又跌進了水潭子裡。


    被人撈上來時,姐姐已經奄奄一息了。


    她揪著救她那人的衣領。


    「我的親生妹妹是端陽縣主,你去告訴她我的境遇,她會來救我,還會給你賞錢。」


    於是,還真有人跑來找我報信。


    「縣主,你姐姐受了重傷又落了水,眼下正求你過去救她。」


    18


    姐姐渾身湿漉,半身血肉模糊,狼狽地匍匐在地。


    遠遠看著便觸目驚心。


    「你來了。」


    她費力伸手,拉住了我的裙擺。


    我上好的絲綢料子瞬間沾了血汙。


    我嫌棄地退後一步:「姐姐,別髒了我的衣裳。」


    她知道如今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隻得乖乖聽話,訥訥縮回了手。


    「宜蘿,你快送我去醫治。」


    我雙手抱胸,「你求我啊。」


    她微微一怔,終究咬了咬牙,艱澀道:「我求你,送我去醫館。」


    我笑了起來:「原來姐姐這麼有骨氣的人,也會這樣狼狽地求人啊。」


    她眼下情況危急,並不在意我的奚落,「快……帶我去看大夫。」


    「你不會以為我來看你,真打算帶你就醫吧?」


    我低低笑了起來,生生笑出了眼淚。


    朦朧中,我好像看見了前世場景。


    我也是這樣仰頭看她,求她為重病的我請郎中。


    姐姐怎麼做來著?


    哦,她讓我自己爬去醫館。


    今日,我學著她的語氣,淡淡道:


    「你要做一個有骨氣的人,不能輕易求人。便是爬,也要自己爬到醫館。」


    姐姐滿臉不可思議:「這和骨氣有什麼關系?我可是你的親姐姐,你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嗎?」


    原來她也知道,這和骨氣沒有關系。


    她也清楚,不送醫是會死的。


    隻是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她便不知道疼。


    此刻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我高聲道:「我這姐姐,品行不端。」


    「她做丫鬢時,便偷盜府中財物。」


    "做人妾室後又善妒,竟然給當家主母下藥,妄圖讓主母終身不孕。」


    「主母仁善,沒把她打死。但這等不義之人,即便是我親姐,我也不會救助。」


    話罷,圍觀的人對著她指指點點。


    「早知道她是這樣的人,方才就讓她淹死好了。」


    「生得這樣好,心腸居然如此歹毒,真是敗類。」


    有人朝她吐唾沫,有人往她身上扔臭雞蛋。


    姐姐的臉色又白又紅。


    最在乎骨氣的人被人這樣罵,她簡直羞憤欲死。


    我轉身離開,眾人自動讓出了一條道。


    他們咒罵姐姐,可講起我時,他們卻說:「端陽縣主大公無私,真有氣節。一個娘胎裡出來的,怎麼會這樣不同呢?」


    回去時,我心情大好, 進了最出名的樂坊。


    可沒想到,我好像又看見了姐姐。


    19


    樂坊裡人頭攢動,一名舞姬正翩翩起舞。


    她舞姿優美又利落, 抬袖間自有一股錚錚之氣。


    一曲舞罷, 掌聲雷動。


    裹王更是出面,說要將帶她回王府。


    可偏偏在這時, 有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


    「庶妹自幼舉止粗俗, 怎能將舞跳好?」


    話音剛落,說話的人身著一襲薄紗裙, 款款挽手起舞。


    「這不是刑家那位嫡女嗎?聽說她嫌舞姬以色待人,入樂府後隻彈琴不跳舞。」


    「今日是她第一次獻舞吧?不愧是名師親傳,當真極美。」


    她衣著太薄,在光影之下,依稀能看見身體玲瓏的曲線。


    舞畢, 她蹙眉看向先前的舞姬。


    「庶妹,瞧見沒有,你舞技不精, 跳錯了兩拍。」


    「我今日起舞, 並非為搶你風頭,隻是怕你蒙蔽了世人, 讓人以為一曲好舞不過如此。」


    襄王誇她舞姿曼妙,說她還敢直言,改成將她帶回王府。


    我眼看著這女子成為眾人的焦點, 先前的舞姬卻無人理會。


    我走到舞姬身邊,將世子給我的暗器送她。


    「這是何意?」


    「送你, 或許你日後能用上。」


    她那嫡姐,太像曾經的姐姐了。


    我看著她,好像看見了以前的我。


    姐姐一面看不起我,一面借著踩我凸顯自己,以我為梯往上爬。


    許是自己林過雨, 便想為他人撐把傘。


    我希望她日後的路能好走一些。


    剛出樂府, 我聽人在街上叫嚷。


    他們說,沈家那被趕出去的侍妾死了。


    姐姐死了。


    死在了爬去醫館的路上。


    20


    成為縣主後, 我設了個善堂,廣濟窮人。


    我始終記得貴人給母親的一飯之恩,即便那飯被姐姐倒掉。


    我還開了繡坊,招了一批女工。


    世子又跑來找我。


    他問我:「元宜蘿,倘若婚姻不會捆住你的自由呢?」


    我並不作答,因為我還不覺得這個前提能成立。


    世子也沒再追問。


    他想和我一起開善堂,還要入伙我的繡坊。


    我答應了。畢竟世子錢多, 不要白不要。


    善堂做得有聲有色, 繡坊也越做越大。


    春日,世子在善堂的牆根下撒了凌霄花的種子。


    「你要做一個有骨氣的人,不能輕易求人。便是爬,也要自己爬到醫館。」


    「【畢」入夏後,熱烈的、橘紅的凌霄次第開放, 綴滿了一整面牆, 明豔若霞。


    世子拉著我去看。


    「元宜蘿,如今我也很喜歡凌霄花。」


    「因為,你們當真極像。」


    我看著生長得蓬勃熱烈的凌霄一路攀援, 直上青天。


    瞬間熱淚盈眶。


    做凌霄花有什麼不好呢?


    畢竟,人生何曾都如意,弱質未必不凌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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