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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楚瑤娘 3571 2025-01-13 16: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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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孟令儀見到我的答復,松了一口氣。


    我抱緊手中的孩子,匆匆離開。


    離開前的最後一眼,我看見孟令儀提著劍,殺了管家和護院,還有母親身邊的嬤嬤。


    「別回頭。」


    魏三娘清冷的話在耳邊回蕩。


    7


    「去哪?」


    我抱著長安,沒有立即回復魏三娘,而是低頭看著孟令儀塞給我的紙。


    是兩張偽造的戶籍,徐州的戶籍。


    「去徐州。」


    但我們沒有立即啟程。


    在城門的客棧,我訂了一間房。


    白天出去打聽消息,晚上回到客棧休息。


    聽說太子妃拒不認罪,撞死在了宮門。


    孟令儀自焚於東宮,火燒了一夜,久久不滅。


    侯府奴僕一百二十五口全部發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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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主子全部下獄。


    應該是孟令儀的緣故,我逃過一劫,逮捕名單中沒有我。


    母親沒有到斬首,在獄中便病死了。


    昔日養尊處優的侯夫人啊,死後用一簾草席裹著,隨意地丟在了京郊亂葬崗。


    我花了些錢,將母親妥善地安葬在了京郊。


    「母親,父親和兄長明日午時斬首,原諒我無法為他們收屍。


    「我要走了,帶著長安去徐州,我會護著他長大。」


    無名的墓碑前,落葉撒滿地。


    去徐州的路不算艱難。


    因為,有魏三娘。


    心存歹念的人見我一弱女子帶著孩子,便想要找麻煩。


    可都被魏三娘的劍趕跑了。


    到徐州已是寒冬。


    8


    魏三娘沒有同我一塊入城。


    她說她恩已報完,便是自由身,天涯海角任逍遙。


    孟令儀給我披上的那件黑衣裡縫了內袋,裝了銀票和一些值錢的首飾。


    幸虧有這些,否則我連買冬衣的錢都沒有。


    心心念念的徐州啊,沒想到竟回來了。


    我將長安背在背上,憑著記憶,尋找著家的方向。


    長安很乖,一點也不鬧人,餓了就喂些羊奶,喝飽了便睡。


    我記得,有棵百年的榆樹的地方,就是家啊。


    我兜兜轉轉,竟怎麼也尋不到那棵榆樹。


    我無奈,攔下了一個老妪:「阿奶,賣餛飩的楚家如今住哪啊。」


    老妪有些耳背,我重復了幾遍,她才慢慢抬起眼皮:「楚家?早就不在咯。」


    老妪背著手,搖搖頭,沒再多言。


    不在了?


    不應該啊,娘在徐州生活幾十年了,怎會輕易搬走呢。


    老妪見我不信,手指著一條窄巷子:「楚家在最裡面,別人嫌晦氣,沒人住,早就荒廢了。」


    我按著她的指向,走進了窄巷子。


    熟悉的小院映入我的眼簾。


    我站在院外敲了半天門,裡面沒人應答。


    也是,這個時候,娘應該去賣餛飩了。


    我翻開門前松動的石板,下面藏著一把生鏽的鑰匙。


    是從前娘留下的,她總是忘記帶鑰匙,索性就直接將鑰匙放在了家門口。


    我抬手剛碰到門上的鎖,鎖卻直接掉了。


    「嘎吱。」


    大門被風吹開。


    夢裡的場景真實地出現在我眼前。


    院壩裡的矮秋千依然還在,那是我從前看見旁人有,央著哥哥做的。


    娘的東西都在院裡,隻不過院中雜草叢生,像是許久未住人一般。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徑直走到裡屋。


    裡屋一片狼藉,破碎的碗,掀翻了的木桌。


    我抖著聲,心中忐忑:「娘?哥哥?」


    回應我的,是長安的哼唧聲。


    太安靜了。


    心撲通撲通地跳,我連忙跑出了院子。


    我尋到了隔壁。


    隔壁屠夫一定知道娘和哥哥去哪了。


    隔壁的鄰居不再是我熟悉的屠夫,我問她,此處的人家去哪了。


    「早死了,聽說就是四年前,山匪下山,將這戶全殺了。


    「隻是奇怪,他們沒拿錢財,估計是來尋仇的,否則怎會連屍首都不留下呢。


    「與這戶交好的人家怕惹禍上身,都搬走了。


    「我們也是近幾年剛搬來的,若不是這兒的院子便宜……」


    之後她說的什麼,我聽不清了。


    五年前,五年前。


    這不是我剛入侯府的時候嗎。


    9


    我又回到了院子。


    長安被我放在了裡屋,正睡得香甜。


    我獨自來到了娘的屋子裡。


    娘昔日睡過的床上全是灰塵。


    我不在意。


    我將身子蜷縮在床上。


    真好,還有娘的味道,夢裡面常常聞到的味道。


    淚悄無聲息地從我臉頰滑落。


    娘,瑤娘回來了。


    枕頭邊,似乎有東西。


    我伸手摸了過去,摸到一個木匣子。


    木匣子沒上鎖。


    我打開了木匣子。


    木匣子裡有一根款式早已過時的蝴蝶銀簪,還有一張泛黃的紙。


    紙上有字,可娘不認字啊。


    我拿起泛黃的紙,挨著看了過去。


    字跡工整,應該是請人寫的。


    但是我仿佛已經想象到了娘當時喜悅的語氣。


    「瑤娘,娘為你買了你想要的銀簪,不知你喜不喜歡。你哥哥天天說要去京城找你,被我攔下了。


    「我想著多賣些餛飩,攢夠了錢,就把餛飩鋪開到京城去,這樣娘天天就能見到你了,到時候你可別嫌棄娘和哥哥啊。」


    信裡沒有地址。


    估計是娘請人寫完,才意識到她連侯府在哪都不知。


    日期是慶歷二十二年。


    是我被侯府的人接走後,沒過多久,娘就打算要來京城了。


    我忽然餘光看見櫃子的下面,有一塊東西在反光。


    我趴在地上,費勁地掏到了那東西。


    是一個令牌,銅制的,上面已經有些發黑了。


    我第一眼便認出了它。


    是侯府的令牌。


    侍奉在父親身旁的,就是佩戴這些令牌的人。


    我的腦中閃現出孟令儀斬殺管家的樣子。


    母親經常提點我們,做事莫要留下痕跡,斬草除根才是上策。


    母親,斬草除根,原來是這樣用的啊。


    我拿著銀簪,走到了裡屋。


    ​‍‍‍​‍‍‍​‍‍‍‍​​​​‍‍​‍​​‍​‍‍​​‍​​​​‍‍‍​‍​​‍‍‍​‍‍‍​‍‍‍‍​​​​‍‍​‍​​‍​‍‍​​‍​​​‍​‍‍‍‍‍​​‍‍​​‍‍​‍‍‍​​​‍​​‍‍​​‍‍​​‍‍‍​​​​‍‍‍​​​​​‍‍‍​‍‍​​‍‍‍‍​​​​‍‍‍​​​​​​‍‍​‍‍‍​‍‍‍‍​‍​​​‍‍‍​​​​‍‍‍​‍​‍​​‍‍​​​‍​​‍‍​​‍​​​‍‍‍​‍‍​‍‍​​‍‍​​‍‍‍​​‍​​‍‍​‍‍‍‍​‍‍​‍‍​‍​‍​‍​‍‍‍​‍‍‍‍​​​​‍‍​‍​​‍​‍‍​​‍​​​​‍‍‍​‍​​​‍‍​‍​‍​​‍‍​​‍‍​​‍‍‍​​‍​​‍‍​‍​‍​​‍‍‍​​‍​​‍‍‍​​‍​​‍‍​​​​​​‍‍‍​​​​​‍‍​‍‍‍​​‍‍‍​​‍​​‍‍​​​​​‍​​​​​​​‍‍​​​‍‍​‍‍​‍​​​​‍‍​​​​‍​‍‍‍​‍​​​‍‍‍​​‍​​‍‍​‍‍‍‍​‍‍​‍‍‍‍​‍‍​‍‍​‍​​‍‍‍​‍‍​‍‍​​‍‍​​‍‍​‍​​‍​‍‍​‍‍‍​​‍‍​​​​‍​‍‍​‍‍​​​‍​​​‍‍​​‍‍‍​​‍​​‍‍​‍‍‍‍​‍‍​‍‍​‍​‍​‍​‍‍‍​‍‍‍‍​​​​‍‍​‍​​‍​‍‍​​‍​​​​‍‍‍​‍​​‍‍‍​‍‍‍​‍‍‍‍​​​​‍‍​‍​​‍​‍‍​​‍​​​‍​‍‍‍‍‍​‍‍‍​​‍​​​‍‍​​​‍​​‍‍​‍​​​‍‍‍​‍​‍​‍‍​‍​​​​‍‍​​‍​​​‍‍‍‍​‍​​​‍‍​‍‍‍​‍‍​​​‍‍​‍‍​​​‍‍​‍‍‍‍​​‍​​‍‍​​​​​​‍‍​‍​​​​‍‍​​​‍長安還在睡夢中,雙手虛握成拳頭放在兩側。


    銀簪的簪頭極其鋒利。


    隻要一下,就一下。


    長安忽然睜開了眼,不哭不鬧。


    我扔下了手裡的銀簪,跑了出去。


    院中的矮秋千上,我捂住臉低聲哽咽。


    恨啊,可人都化作一抔黃土,找誰恨。


    稚子無辜。


    可日子總得過去,不是嗎。


    10


    我在徐州重新開起了餛飩鋪。


    孟令儀留下的錢有限,我出侯府什麼都沒有帶。


    我們總得生活,不能坐吃山空。


    可我還拖著一個喝奶的嬰兒,根本騰不出身。


    我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繼承我娘的手藝。


    當了幾年千金小姐,我遠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利落。


    剛開始手忙腳亂的幾鍋餛飩,不是包散了,就是肉的調味沒調好。


    夜裡歇下來的時候,手上全是被燙的水泡。


    不知道娘當年是怎麼養大兩個孩子的。


    不過萬事開頭難嘛,之後便慢慢好了起來。


    餛飩鋪開了張,生意也還不錯,養我和長安完全足夠了。


    長安也從襁褓嬰兒慢慢長成了懂事的孩童。


    我特意買了一沓紙張,時不時記錄。


    慶歷二十七年六月。


    長安學走路啦,隔壁嬸娘拿了把菜刀跟在長安後面。


    把我嚇了一跳。


    嬸娘說小孩學走路是要割絆腳繩的,割三刀走得穩。


    真的嗎?


    不過好像長安走路是挺穩的。


    慶歷二十七年除夕。


    今年,隻有我和長安。


    我給長安買了虎頭帽,我們家長安生得好看,像年畫上的娃娃。


    長安什麼時候能學會說話。


    家中好安靜,我有些害怕。


    要不要養一條狗呢,徐伯伯家的狗下了一窩崽呢。


    慶歷二十九年八月。


    兩歲的長安終於說話啦。


    他再不說話,我就要試試阿奶給的偏方了。


    哦,對了。


    家裡養了隻狗崽子,我給它取名叫小黑。


    慶歷三十一年三月。


    楚長安還是不要說話了,他太吵了。


    小黑也吵!


    他和小黑一起簡直是讓我要暈倒了。


    養孩子真煩。


    我要將楚長安送去學堂!


    11


    尋常的一天。


    我送長安去學堂,回來總覺得院中不對勁,小黑也不見了。


    可門上的鎖是好的啊。


    「小黑?」


    我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小黑興奮的叫聲從柴房傳來。


    我拾起一把砍柴刀便往柴房走去。


    柴房的門虛掩著,小黑聽見我的腳步聲,一下就跑到了我的面前。


    咬著我的衣裙不停將我往柴房帶。


    我輕手輕腳地推開柴房的木門。


    柴房的地上躺著一個人。


    一身窄袖黑衣,身下還有暗色的血跡。


    我警鍾大響。


    男人不能撿,尤其是受傷的男人。


    我踢了踢他,見那人沒有動靜,我大著膽子走上前。


    用手掀開他臉上的面罩。


    五官俊俏,眼睛處有條帶血的疤痕,蒼白的唇被血染紅。


    真是我見猶憐。


    不過我冷漠無情。


    我將面罩重新放回他臉上,將砍柴刀背在腰間:


    「小黑,快幫我拖拖他。」


    我弓著腰,雙手扯著他的手臂,小黑咬著他的衣服。


    「一二三,走。」


    我將他拖到了後山的官道邊。


    自求多福吧。


    我喘了口氣,把手上的血擦在了他的黑衣上:「小黑,回家給你吃骨頭咯。」


    我一路走得極快,根本不敢回頭看。


    等回到院中,鎖上了門,我才松了一口氣。


    可沒想到,等我接回長安時,他又以同樣的姿勢倒在了我家院中央。


    「娘,那是誰?」


    我看了看他和一旁的小黑,堅定地回答:「狗。」


    長安撇了撇嘴:「娘騙人,夫子說了,年長者不可以騙小孩子的。」


    我輕點了一下長安的額頭:「快回屋裡去,將夫子布置的課業寫了,娘給你做蝦肉餛飩。」


    長安果然是個小孩,聽見有蝦肉餛飩吃,蹦蹦跳跳地回了屋。


    院中隻剩我和狗了。


    我雙手叉腰,铆足了勁,踢了他腿一腳:「喂,別裝了,起來。」


    那男子慢慢睜開眼睛,瞥了我一眼,又閉了回去。


    行,那就躺在這吧,就當我楚瑤娘做了一次善事。


    我轉身去了廚房,開始剁蝦肉餡。


    12


    「長安,來吃餛飩。」


    我端著兩碗餛飩,路過院子時,又悄悄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


    還不走,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明天要報官了。


    屋內。


    長安正坐在油燈下,神色認真地寫著字。


    看得我心軟軟:「長安,快來吃餛飩。」


    長安點點頭,坐在了我面前,剛要開口。


    我直接塞了一顆餛飩過去:「長安,快吃餛飩,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險,差點又吵我安寧了。


    長安嚼著餛飩含含糊糊地說:「娘,他在你後面。」


    什麼後面。


    我腦海中飄過娘從前給我講的熊姑婆的故事,晚上不睡覺會被她吃掉。


    我握住腰間的刀,猛地回頭。


    之前一直躺地上的男人竟然站了起來。


    靠在門框邊,我估摸著比我高了大半個腦袋。


    「你要幹什麼。」


    我顫抖著聲音問道。


    他指了指我身後的長安。


    我立刻起身摟住長安,語氣堅決:「不行!」


    他撫著胸口,一步一頓地走了過來。


    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端起我吃剩的餛飩大口大口地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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