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顧星眠的專屬機器人。
他創造了我，我有了自主意識，還學會了什麼是愛。
愛上顧星眠的那一刻，我生出了血肉，擁有了人類才有的心髒。
他高興得落了淚，說這輩子都不會和我分開。
我以為這就是愛——
直到他的白月光再次昏倒，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
顧星眠找到我：「绾绾需要換一顆心髒，你是機器人，沒有心也能活……」
所以，他對我的所有好，隻是為了挖出我的心。
程序設定下，我無法拒絕他的所有請求，所以親手挖出了那顆心髒。
隻不過，沒了心髒的機器人，再也不會有多餘的情感。
1
我以為顧星眠是喜歡我的。
生出血肉的那一天，他高興得抱著我在原地轉圈，那滿眼不加掩飾的欣喜與激動，讓我覺得那便是愛。
可直到白绾昏倒，他拋下我去了醫院。
我在家裡足足等了他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正打算去擁抱他，顧星眠卻伸手推開了我。
他眼裡滿是沉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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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绾的心髒病又復發了，需要一顆心髒，已經沒有時間了。」
其餘的話不用多說，我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星眠不敢抬頭看我，躲閃著我的眼神，臉上同樣寫滿了心虛與內疚。
我也盯著他看了好久。
作為擁有自主意識的機器人，我還很幸運地生出了血肉，擁有了人類才能擁有的心髒，所以此刻我能夠感受到那股名為嫉妒與傷心的情緒交織著，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但我依舊做不到歇斯底裡，而是慢慢蹲在他面前，平靜開口。
「所以你想要我的心髒，是嗎？」
我是機器人，哪怕沒有心髒也能夠活著。
但是白绾不一樣，她自出生起就帶著嚴重的心髒病，虛弱得像林妹妹，為此顧星眠對她總是諸多照顧，哪怕一度忽略了我。
他抬眸，眼神定定地看著我：「阿容，沒了心髒你還能活。可绾绾不一樣……她會死的。」
我伸手輕輕撫著胸部位置，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直到現在我都覺得有些新奇。
身為機器人，我原本隻能按照程序設定來生活。
可我偏偏擁有了自主意識，顧星眠還一點點教會了我什麼是愛，他說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就像是人類世界所說的生死不棄，我和他也可以做到。
而擁有了這顆心髒，我就擁有了愛人的能力，能夠去愛他。
反之——
情誼消散，封情絕愛。
程序設定裡，我不能夠違背顧星眠的任何要求。
可他偏偏要詢問我的意見，卻沒有給我拒絕的權利，我不是太開心。
但，這顆就是因他而生的心髒。
如果他想要，我會毫不猶豫地將它挖出來。
隻是在我動手之前，我還是忍不住想問顧星眠一句：「機器人一生能生出一顆心髒，已經是天大的造化。如果我沒有了心髒，我就再也不能愛你了。星眠，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放棄我的愛，也放棄我。
他抿著嘴沉默了好久，直到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像是催促似的讓他做出最後的決定。
顧星眠看著我，點頭：「我想好了，绾绾不能死。」
2
其實顧星眠不知道，這個世界隻是一本小說。
而他，則是這本小說裡的男二。
因為愛而不得，被現實世界裡的無數讀者所心疼。
因此強大的意念之下，我成為小說裡唯一擁有自主意識的機器人，隻為了陪在顧星眠身邊，彌補這令人心碎的遺憾。
程序設定中，他就是我的主人，也是愛人。
自我擁有意識開始的前七年，我都要對他無條件順從，這是寫在程序裡的設定，無法違抗。
我為他而生，所以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很是歡喜。
可說到底還是劇情的能力太強。
哪怕小說走向尾聲，小說世界裡的男女主已經結婚生子，可顧星眠心裡始終都有著白绾的一席之地。
他或許也喜歡我，畢竟這些年的漫漫長夜裡，都是我在陪伴他。
我甚至已經辦好了身份證，擁有了合法的人類身份，連著婚紗也已經訂好，隻要再等上兩個月，我就能夠跟顧星眠成為真正的人類夫妻。
這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如果——白绾沒有生病的話。
先天性心髒病，原本隻是為了促進男女主之間的感情而有所設定。
可是這篇小說的結局就是男女主結婚的場景，呈現在現實世界裡，給讀者觀看的內容已經結束。
但在另一個世界中，之後的故事還在進行著。
因此，那致命的心髒病——未曾消除的隱患，也徹底暴露了出來。
女主的特殊性，就注定了這顆心髒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匹配得上的。
好幾年的等待與配型，每次都是失敗。
除了，我身體裡這顆能夠和所有人完美配合的心髒。
「阿容，你本來就是機器人，沒有心髒也沒關系的。我依舊會愛你，我們也依舊會結婚，我對你的愛不會減少半分，你信我好不好？」
他像是擔心我會拒絕，又連忙許了好多承諾。
可他向來是一個做事穩重的人，哪怕跟我在一起多年，也從來不輕易許諾。
我也曾跟正常人類的小姑娘那樣鬧過脾氣，他每次都會笑笑摸著我的腦袋，然後認真告訴我：「承諾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如果我做不到，我不會輕易說出口，也不會將承諾變成诓騙你的工具。」
這算是情話吧。
總之，那時候心裡感覺甜滋滋的。
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生了病，慌張得大晚上在那檢查身上的所有零部件，唯恐出了問題。
但強大的搜索引擎告訴我，那就是心動的表現，是愛上一個人的證明。
可說到底，顧星眠依舊還是沒能夠說到做到。
因為他若是真的愛我，這絕對不可能說出要剖出我心髒這句話。因為縱然我隻是個機器人，可我能夠感知到所有的疼痛，也會心碎。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底的焦急與擔憂，心髒的位置忽然抽搐著疼痛了起來。
距離擁有這顆心髒，還過去不到半個月時間。
我還沒有適應人類的全部感情，這莫名的抽痛感，讓我整個人都有些悶悶的，我知道這是心痛與失望的表現。
可為什麼會心痛呢？
——因為，他在為了別的女孩子傷害我。
3
我跟著顧星眠去了醫院。
醫院裡，白绾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
作為小說世界的女主，她隻要出現在那裡，就能夠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此刻，原本對我還滿心愧疚的顧星眠。
來到醫院後的第一時間，就直奔了她的病房，隻因為這本小說裡的男主霍序此時正在外地出差，而白绾怕他擔心，隱瞞了這次病情。
「绾绾，心髒的事情解決了，你可以好好活下來的。」
顧星眠說話的語氣很是溫柔，雖然他本就是個溫柔的人，可到底看向白绾的目光裡，帶有著與眾不同的細碎的光芒。
那眼神有些復雜，哪怕是此刻擁有著心髒的我，也還是不能立刻看懂。
我就跟在顧星眠身後，看著他對白绾噓寒問暖。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隻能停留在病房門口，卻怎麼也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心口有些難受，悶悶的感覺，像是一萬斤石頭壓在上面，有些喘不過氣，一股名為嫉妒的情緒蔓延著。
我伸手輕撫著胸口位置，除了嫉妒之外，還有些難過。
我喜歡顧星眠，喜歡他溫柔地跟我說話，喜歡他的眼裡隻看得見我的存在。
喜歡他的一切。
唯獨，不喜歡他對白绾的溫柔。
而此刻躺在病床上的白绾，同樣也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我。她笑著衝我招了招手，我走了過去，她開口：「顧容，謝謝你。」
白绾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柔柔弱弱的，一看就需要人保護。
我看著她，露出了一個標準的微笑：「替你換心髒，是顧星眠的命令，我隻是執行而已。」
白绾聽著我的話，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像是在難堪。
她重新把眼神落到顧星眠臉上：「眠哥哥，你何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白绾嘆息一聲，略垂著眉眼，神色有些傷感。
顧星眠連忙搖了搖頭，他笑著看她：「绾绾，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這是我和容容的決定。她是機器人，沒有心髒也能活，不打緊的。」
他在安慰白绾，把我說得仿佛與普通機器人沒有任何區別。
和明明初次見面時，他就說過我會是他的家人，又在後來相愛時，他說過我會是他的愛人。
家人與愛人的身份，是特殊的。
機器人的身份，像個外人。
我忽然間又覺得自己理解了一些人類復雜的情感，就像此刻我覺得自己有些難過，眼眶紅到有些發燙，那名為眼淚的液體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略微背過身，自己把眼淚擦幹。
因為強大的搜索引擎告訴我，在感情裡面眼淚是最不值錢的，也最卑微。
看完了白绾，顧星眠帶我去了替我準備的病房。
「明天早上就能進行手術，等到手術結束後，我就帶你去領證，然後辦一場你最期待的旅遊婚禮。」
顧星眠笑著跟我說未來，他握住我的手，又像是安撫似的開口：「绾绾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子，以後你們也可以成為好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
沒有人願意跟情敵當朋友。
哪怕這個情敵，已經早早地結了婚，有了自己真正的愛人。
我到底還是個小心眼的機器人，所以我毫不猶豫抽開了手：「不，我不想跟她當朋友。」
一個要拿走我心髒的朋友，我交不起。
顧星眠聽著我的話，臉色很是難看，他眼裡染上了一絲不耐，噌地一下從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
「顧容，你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小心眼呢？」
「如果不是找不到配型，我也不想用你的心髒。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你沒了心髒也能好好活下去，但绾绾不行……她吃了那麼多的苦，才終於有了現在的幸福。她喊我一聲哥，我就得護她一輩子！」
哥哥？妹妹？
還帶了點感情的哥哥妹妹？
搜索引擎告訴我，這種感情會有點惡心，謹慎學習。
顧星眠其實很少生氣，他的性格在小說作者的設定下，是極其溫柔的紳士，很少會對人紅臉，更別提像現在這般表現出了不耐的模樣。
但每次對上白绾的事，再溫柔的顧星眠，也會在瞬間變得暴怒。
或許……這就是例外吧。
人類感情世界裡，對於那個特殊的人的例外。
隻是曾幾何時，我以為自己會是那個特殊的人，到底還是妄想啦。
一股失望的情緒，逐漸蔓延心頭。
4
第二天清晨，我和白绾一起被推入到了手術室裡。
醫生還在做準備工作。
白绾躺在病床上，看向我的目光帶了些許愧疚：「顧容，如果不是因為我身體的緣故，或許你現在就和眠哥哥結婚了吧？」
我轉頭看向她，開口：「你在愧疚？」
白绾點頭，笑容有些傷感，眼裡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畢竟是因為我，還要害你遭這麼大的罪，怎麼能不愧疚呢？」
愧疚啊……
我略略思考，很認真地為她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白绾，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你可以堅定告訴顧星眠，你拒絕使用我的心髒，這樣你就不用愧疚了。」
而我，也依舊能夠保留愛人的權利，皆大歡喜不是嗎？
我話說完的瞬間，白绾的臉色有些難看。
她抿著嘴沉默了好久，最終衝我搖了搖頭：「對不起……我還不能死，我好不容易和霍序在一起，我們說好要白頭偕老的。」
哦，那就是一定要用我的心髒。
「既然你一定要用，那還一副內疚的樣子幹什麼？為了讓我說一句沒關系？還是為了讓你自己心裡好受？」
我看著她，看著這個始終都被顧星眠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姑娘，但我還是覺得她有些虛偽。
不過人性總是復雜的，也能理解。
就像擁有了心髒的我，也開始會陰陽怪氣地說著些反話，就隻是為了讓現在不痛快的自己，找到一絲快感。
白绾不再說話，甚至扭過頭去也不再看我，隻安心地等待手術開始。
我也沒說話，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忽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
正是無數讀者的強大意念才促使我擁有了自主意識。
本意，是為了讓我救贖顧星眠。
可他沒法救贖的。
他愛白绾，哪怕是確定愛上我之後，依舊還愛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