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媒人說，宋家想快點給宋懷安娶個媳婦，最主要是想讓宋予名正言順一點。
但也不至於這才第二次見面就求婚吧。
我驚恐地看著宋懷安從一個袋子裡拿出一雙刺繡精致的布鞋。
嗯？布鞋？
他將布鞋放在我腳邊，又從袋子裡拿了兩張創可貼，手指扶了扶滑落的鏡架抬頭來看我。
「你的鞋不合腳，後跟快磨破了。」聲音比剛從我面上拂過的風還要溫柔。
我低頭看了看腳後跟，的確是快破皮了。
宋懷安伸手過來想替我貼上創可貼，但似乎是怕唐突了我，手停在空中片刻，最後將創可貼放在了長椅上。
他站起來朝我伸手：「把小予給我吧。」
一切都做得順其自然。
彬彬有禮。
活了二十年，宋懷安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最紳士的人。
3.
「小予好像很喜歡你。」宋懷安走在我身邊，笑著看向他小車裡的宋予。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小小的宋予正抬頭看著我傻笑。
Advertisement
宋懷安看向我：「他很少會這樣，其他人一靠近他就會哭。」
我挑眉看向宋予還紅著的一張小臉。
看不出來他還是個抖 M 啊。
我抬頭對宋懷安笑了兩聲，胡謅道：「我也很喜歡他，聽說小孩更能知道人的好壞。」
宋懷安好像對這句話深信不疑，看我的眼神再沒有了最開始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疏離感。
「王小姐是個好人。」他步子放慢，側頭看我，「說這樣的話可能有些唐突，隻是王小姐樣貌出眾，應該不乏追求者，為什麼會選擇我這樣一個帶著孩子的人？」
的確是有些唐突。
我總不能告訴他，我是想試試給宋予當惡毒後媽的感覺吧？
「因為我喜歡你呀。」可能還有比這更好的回答，但是我腦子一熱，話沒過腦子就說出了口。
宋懷安一愣，停了下來。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面上有些微不可見的無措。
「宋先生才華出眾，樣貌堂堂，紳士有禮。我從見到宋先生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既然說都說了，那得說得像模像樣。
宋懷安垂眼看了小車中的宋予：「王小姐過譽了。」
一時間我們都沒再說話，本來我就是瞎說的，在這樣的氣氛下卻真感受到了一絲曖昧不清。
打破這份氣氛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輛摩託車從我們面前飛馳而過。
坐在摩託車後座的正是說今天要晚點回來的我媽。
宋懷安接過宋予也跟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問我：「怎麼了？」
我輕輕皺了眉收回目光，對他搖了搖頭：「沒事。」
上次提到相親，我媽表現得十分抗拒，我就猜到了她現在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但我沒想到會是一個騎摩託車染了一頭黃發的小混混。
在我記憶裡，媽țù⁽媽一直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
「去哪兒了？」我坐在門口，雙手環胸看向不遠處低頭走路還嘴角帶笑的我媽。
我媽沒想到我會坐在門口等她，嚇了一跳，連忙收起嘴角的笑。
這模樣我熟悉。
就是被家長捉到早戀的樣子。
我媽一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好不容易休息，工友約我出去玩。」
等她走到我跟前，我哼了一聲，問她：「男工友，還是女工友？」
「男……女都有啊。」我媽從門的另一邊，一下溜了進去。
不正常。
肯定不正常。
如果她跟那個黃頭發的混混是正常交往的話，她為什麼不敢跟我說？
「姐姐。」我跟在她身後，語重心長道，「你一個女孩子，以後不準這麼晚回來了。」
說完覺得不夠，又補一句：「以後晚上都不準出去。」
這個年代這麼亂，我媽長得好看又心思單純，萬一在遇到我爸前被欺負了怎麼辦？
我的話剛說完，我媽就「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喝了口水，笑著看我一眼：「我是你姐，還是你是我姐，怎麼感覺你跟個老媽子一樣？」
你是我媽！
我認命地嘆了口氣：「你是我姐，我也要管你。」
不過接下來幾天她也很聽話，每天早早下了工就回家。
我安慰自己，或許那天隻是人家順路帶了她一程。
自從上次我和宋懷安去過公園之後，他就變得主動起來。
主動約了我好幾次，基本上都會帶上宋予。
因為我本來就是想靠近宋予，也樂得跟他們父子一起出去。
這天，我突然接到了宋懷安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問我：「電影院新上映了一部電影，不知道王小姐有沒有時間賞光和我去看一場電影？」
這次宋懷安沒有帶上宋予，自己開了車來接我。
他十分紳士地替我打開車門，一手擋在車頂溫聲道：「小心碰頭。」
我小心坐進車裡，突然抬頭揶揄他：「宋先生是不是對所有女士都這樣體貼？」
他愣了一下。
隨後他笑道：「隻有王小姐給了我這個機會。」
真是很標準的回答。
卻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為了掩飾慌張，我連忙道：「宋先生對往任女友都是這樣說的吧。」
宋懷安微微揚起嘴角，食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架，替我關上了車門。
等他坐在駕駛座上，才側頭來對我道：「王小姐對我可能有些誤解。」
說完他傾身過來。
「王小姐，失禮了。」他的話一落，修長的手臂從我身前穿過。
那一刻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眼中隻有他出現在我面前的側臉。
高挺的鼻梁，常年藏在鏡片下長長的睫毛。
一切都完美無瑕。
「啪嗒」一聲。
我的安全帶被扣上。
然後我聽到已經坐直的宋懷安輕聲道：「我沒有往任，王小姐如果願意成為第一任的話，我會感到十分榮幸。」
明明汽車發動的聲音那麼響。
我卻好像隻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等我們從電影院出來，外面已經下起了雨，幸好來的時候開了車。
「王小姐稍等，我去把車開過來。」宋懷安說完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他裡面穿了一件白襯衣，在這樣的雨夜裡，更是襯得他端莊如玉。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外套有些不解。
「等會王小姐上車的時候，用這個蓋在頭頂。別淋到雨，容易生病。」見我不接，他上前一步，「唐突了。」
下一瞬，他的外套就蓋在了我的頭頂。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見他轉身扎進雨裡。
他的外套有一股十分幹淨又好聞的味道，我聞著這股味道，看著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心裡「砰砰」的聲音好像比外面雨滴砸到地面的聲音還要大。
我從來沒有這樣過。
就算以前宋予收下我的水，笑著說「北北對我最好了」的時候，我都沒有像這樣過。
想到這裡，我連忙甩了甩頭。
「顧北北，你理智一點。」我咬了咬下唇，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個男人，有個連媽都不清楚的兒子。
前面不知道這樣對過多少女孩子，現在這一切肯定都是假象！
在自我洗腦的時候，宋懷安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
看著他又要下車給我開門，我連忙頂著衣服衝過去，打開車門坐進去一氣呵成。
因為剛剛已經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一路上我都沒再跟宋懷安講話。
直到車子在巷子口停下來。
我拿著宋懷安的衣服，才衝他道：「謝謝你的外套，等我洗好了還給你，再見。」
沒等他說話，我頂著外套就開了門下車。
「王小姐。」沒走幾步，就被宋懷安叫住。
我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他舉著傘兩步走到我面前，將原本要落在我頭頂的雨全都隔絕在外。
此時我的衣裙已經湿透了，其實打不打傘都一樣。
他卻還是把傘塞到我手上，木質的傘柄上還有他掌心殘留的溫度。
好似燙了我的掌心一下，讓我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
剛好一腳踩到了一塊小石子上，重心向後倒去。
雨傘在我松手之際落到地上。
而一口一個「唐突、失禮」的宋懷安，這次想都沒想地伸手來摟住我的腰。
因為來不及拉我起來，他一個翻身和我一起倒在地上。
我聽見他悶哼一聲，應該是後背磕在了石頭上。
「宋先生！」原本壓在他身上的我，嚇得連忙起身，「你沒事吧？」
他雙手撐地慢慢從地上起來，朝我搖了搖頭，彎身撿起地上的雨傘遞給我。
「快回家吧。」他的聲音和著雨聲，有些低啞。
我一手抱著他的外套，一手撐著傘聽話地朝家走去。
走了幾步後，我又回頭看他。
他還站在雨裡，頭頂的路燈幽幽，讓我有片刻的失神。
「宋先生。」我鬼使神差地問他，「你要的，是宋予的母親，還是宋懷安的妻子？」
4.
我肯定是瘋了。
瘋了才會問出宋懷安那樣的問題。
「啊啊啊啊！」我蒙在被子裡，恨不得穿回去給自己兩巴掌。
我媽在另一間屋子裡聽到我的喊聲，一會就走到了我的床邊。
「北北？」她輕輕扯了扯我的被子。
我慢慢從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來。
「你說得對，他連孩子媽是誰都不知道，能是什麼好人。」這話像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我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說的是誰，好看的細眉皺了皺：「怎麼了？前面不是還好好的嗎？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麼了？」
說著她撸起袖子，一副隻要宋懷安真對我做了什麼，她一定馬上衝出去給他揍扁的樣子。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
媽媽年輕的時候好像比我記憶裡的更活潑可愛。
從記事起，媽媽就總是十分穩重老練的樣子。她總是很忙，忙著處理事業，忙著養活我，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咋咋呼呼。
「你笑什麼？」她抬手在我額頭拍了一下。
她的手好涼。
「北北！」她的臉一下子垮了，又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
不是她的手涼。
是我發燒了。
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媽趴在我床邊睡得正香。
我口裡幹得厲害，剛想要起床去喝口水就驚醒了她。
「昨晚都燒得說胡話了。」她一邊給我喂水，一邊心有餘悸道。
我吞下水，有些心虛地看她：「什麼胡話？」
不會說出我把宋家父子喜歡了個遍這種丟臉的話吧！
我媽一臉無奈地在我腦袋上拍了一下：「昨晚非抱著我叫媽媽，怎麼說都不聽。」
這算什麼胡話。
我放下心來。
「你還說。」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看了我一眼。
讓我一顆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
「你還說你不可能喜歡宋懷安。」
我心裡「咯噔」一聲，連忙點頭：「對啊，這是實話啊，怎麼叫胡話呢？」
看著我媽不太信的表情，我垂下眼又添一句：「我怎麼會喜歡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平白有個兒子不說，連兒子的媽媽是誰都不知道。
還大言不慚地說想讓我成為他的第一任。
我不可能跟那些女人一樣，被他這副謙謙公子的模樣欺騙。
他要的隻是一個能給他兒子當後媽的女人，而不是共度一生的妻子。
「王小姐，小予對我來說，很重要。」這就是宋懷安給我的回答。
他對我的所有主動和溫柔，都是基於宋予喜歡我。
「姐，你讓林姨去說一下吧。我們不合適，沒必要再了解下去了。」我躺回床上，轉過身悶聲道。
我之前也仔細觀察過宋予，的確沒有什麼異樣。
可能我能穿回來跟他沒什麼關系。
而且我向他表白，他拒絕我也沒什麼錯，我犯不著非要去當他惡毒的後媽。
還是離宋懷安遠點比較好。
這是我思考過後得到的結論。
我媽對我這個結論很是同意，她原本就不喜歡宋懷安。
不知道媒人是怎麼跟宋懷安說的，總之他沒再來找過我。
再次見到他，是我媽拉著我去和她的那些工友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