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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甜李 4388 2024-10-16 22: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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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養父第一次見我時,我正在吃一碗餿飯。

    饑餓的蒼蠅跟我搶食,我都騰不出手驅趕。

    後來,他把我帶回家。

    給我辦了七歲生日宴。

    他說:「小玨,今天是你的新生,以後每年今天就是你生日。」

    所有人都朝我微笑。

    隻有養母,在宴席散盡後咆哮:「她是你的私生女,對不對?」

    1

    我是生父母的第二個孩子,上面還有個姐姐。

    生母大著肚子,東躲西藏要生兒子。

    十歲的姐姐因為能幫著幹活,舅媽勉強收留了。

    七歲的我,則被留在家裡。

    那會是夏天,生母的大肚子藏不住。

    她跟爸爸隻能白天躲在山上,晚上再偷偷下山給我做點吃的。

    用竹篾子扣在桌上。

    那次,他們兩天都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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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餓極了,喝了幾肚子涼水。

    後來實在扛不住,我鏟起灶上大鍋裡餿了的剩飯,筷子都顧不上拿。

    一把一把往嘴裡塞。

    蒼蠅從我碗裡搶食,我也顧不上驅趕。

    你們知道餿飯是什麼味道嗎?

    酸的,有點苦,抓起來會拉出長長的絲,看上去像是……

    嘔吐物。

    養父隔著鐵窗,看到了這樣的我。

    他大聲呵止我,遞給我一塊餅。

    有點苦,還融化了。

    不比餿飯好吃多少。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進口巧克力。

    很貴。

    一塊能換兩斤薄荷糖。

    他教我用樹枝在地上畫畫,陪我等了兩天,生父母總算回來了。

    他們手裡抱著剛出生的弟弟。

    又白又胖。

    不像我,又臟又瘦。

    聽說養父想帶我走,生母猶豫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讓生父殺了隻雞,破天荒地把兩個雞腿都夾給了我。

    「快吃吧!」

    雞腿燉得不夠爛,咬得我牙齒都流血了。

    但我顧不上那麼多,把骨頭咬斷,把裡面的湯汁都吮吸幹凈。

    生母摸著我瘦巴的臉,淚如雨下:

    「別怪媽媽,家家戶戶都是要生兒子的。

    「叔叔一看就是個有錢人家,你去他們家會比在這好多了。

    「去了人家家裡,要乖要聽話。」

    2

    我死死抱著媽媽的腿,哭著哀求她:我以後會更聽話的,別把我送人。

    可生父用力掰開了我的手,他很不耐煩:「你要留下,你弟弟就得交罰款。」

    「家裡哪有錢?」

    那天太陽很烈。

    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緊緊覆蓋在我身上。

    我在巨大的陰影裡泣不成聲,瑟瑟發抖。

    養父上前,緊緊捂住我的耳朵,皺眉道:「別跟孩子說這些。」

    「她又沒做錯任何事!」

    他將我抱上高高的摩託車,將唯一的頭盔扣在我頭頂。

    頭盔太大了,像是一座晃蕩的山。

    也像是……

    一個巨大的懷抱。

    摩託車突突突發動,帶出一股黑煙。

    生母追上來,塞給我半包薄荷糖:「都給你吃,都給你吃!」

    這糖平時她都會鎖起來,隻要我表現特別好時,才會獎勵一顆。

    「別怪媽媽,媽媽也是不得已。」

    ……

    養父轟了油門,迎面而來的勁風,吹散了生母的叮囑和懊悔。

    我抓了一把薄荷糖塞進嘴裡。

    好涼。

    好苦!

    小小的我想不明白。

    為什麼一顆糖那麼甜,一把糖卻那麼苦?

    養父把我帶回家,給我辦了生日宴。

    他拉著我的手,說:「今天是你新生之日,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家裡的親戚都來了。

    除了養母神色淡淡的,其他個個都對我溫聲細語。

    我穿著公主裙,拿著塑料刀,面前擺著雙層生日蛋糕,渾身僵硬地對著黑乎乎的相機,擠出一個生硬的笑。

    我誠惶誠恐,感覺自己像個小偷。

    偷了某位公主的時光。

    等魔法消失,我就會被打回原形。

    果然。

    夜裡我睡不著,聽見養母厲聲質問。

    「你以前跟那些女人勾勾搭搭也就算了,現在連孩子都往家裡帶。

    「你把我往哪擱?

    「什麼狗屁養女,她就是你的私生女對不對?

    「你還讓我給她當媽,你簡直欺人太甚!」

    ……

    月色黯淡,我緊緊握著門沿。

    抬眼看到對面的房間門開了,哥哥楚琦憎惡的目光透過門縫,死死釘在我身上。

    3

    我小心翼翼關上門,嚇得不敢再去廁所。

    結果,尿床了。

    天知道我醒來時有多絕望。

    養母本就討厭我,我第一天就弄臟了又香又軟的床單被褥,她一定恨不得馬上將我掃地出門。

    凌晨五點,我鬼鬼祟祟起床,抱著床單去廁所。

    把床單泡進大大的水桶裡,我光著腳踩進去。

    踩了一小會,身後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你在幹嗎?」

    我嚇得一個激靈,身體往後一仰,一屁股摔在地上。

    桶翻了,水流了我一身。

    養母朝我伸手。

    我下意識捂住頭,瑟瑟發抖:「爸爸,別打我別打我,我下次再也不敢尿床了。」

    等了好一會,一隻冰涼的手將我從地上拽起來:「那個桶是用來洗拖把的。」

    啊?

    可它比我在鄉下挑水的桶還要幹凈。

    「衣服床單可以放在洗衣機裡洗。」

    小天鵝的雙桶洗衣機,我根本不會用。

    養母手把手地教會我,道:「以後家裡的衣服,都歸你洗。」

    這比我去河裡洗衣服輕松多了。

    但我還是闖了禍。

    我把深色衣服和淺色衣服混在一起,養母的白裙子被染成臟汙的顏色。

    她很生氣:「你知道這裙子多少錢嗎?我忍了兩個月才買的,才穿了一次!」

    「就這點小事你都做不好。」

    養父出來打圓場:「小玨又不是故意的,再買條新的就是。」

    養母更生氣了:「說得輕巧,這裙子那麼貴。」

    養父不是說說而已。

    他當晚就買了條一模一樣的回來。

    還偷偷把我喚到門外,將藏在樓道裡拳頭那麼大的糖遞給我。

    「這是整個超市最大的糖,快吃吧。

    「你阿姨成天拉著臉,但她是個紙老虎,心地好著呢,你別怕她。」

    養母可不像紙老虎,因為她發出了獅吼。

    4

    「這糖八塊錢一顆,八塊錢都可以買兩斤肉了!楚安邦,你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還有這裙子,我用 84 泡泡就能返白,錢在你口袋裡燒你腿了是嗎?」

    ……

    那會養父母總為了這樣的事情吵架。

    我當時不懂,長大後才明白。

    養父是個畫家,天性良善,骨子裡都是浪漫主義。

    他兜裡隻有二十塊,卻舍得將錢全部拿出,給養母買一大束好看卻無用的玫瑰。

    哪天他靈感來了,騎著摩託就去採風了。

    他是帥氣的流浪畫家,也有很多藝術上的知己。

    生活的瑣碎全部壓在養母身上。

    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碰撞。

    說不上誰對誰錯。

    養父不算好男人,但絕對不壞!

    是以養母又厭又愛,終日暴躁。

    連帶著對我也沒個笑影。

    那個大棒棒糖我後來給了楚琦。

    他接過後一把摔在地上,恨恨看我:「我才不要你的糖!」

    養父是個待不住的人。

    這次因為我,在家待了一個多月。

    等辦好我的入學手續,在一個天氣陰沉的傍晚,他留下一封信,騎著摩託又踏上了流浪之旅。

    養母大怒,將信撕得粉碎,拽住我胳膊往外拉,一把將我推出門。

    「滾滾滾,他滾了你也滾!

    「還讓我好好照顧你,做夢!」

    ……

    九月的深夜微涼。

    樓道裡的燈壞了,我抱著胳膊蹲在窗下,看著天邊被烏雲籠住的毛毛月。

    這就是我的世界吧。

    縱使有月。

    也隻是一點點模糊不清的微光。

    也不知蹲了多久。

    我都快睡著了。

    房門吱嘎一聲打開。

    養母居高臨下,冷漠中帶著厭惡:「進來吧。」

    餐桌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雞蛋面,上面擺著我的專用筷子。

    養母已經拍上了主臥的門。

    我肚子餓得咕咕響,小心翼翼吃完了那碗面。

    養父每周會打兩次電話回來,問我過得怎麼樣,是不是一切都好。

    他會跟我講自己旅途的見聞。

    一朵顏色奇異的花,一隻格外聰明的土狗,還有此生最絢爛的朝霞。

    也會耐心聽我分享日常小事。

    結束時他總說:「小玨,等叔叔採風回去,給你帶神秘大禮!」

    每每跟我說完,電話交給養母後她總是語氣不好:「以前她不在,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打一個電話回來。」

    「怎麼,我們母子加起來還沒她重要?」

    ……

    養母待我一直冷冰冰的。

    哥哥對我也很敵視。

    我們在一所學校。

    每天都是一起上學,我隻敢遠遠跟著他。

    他同學每次打趣:「楚琦,這是你的新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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