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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眼著迷 3062 2024-12-24 15:3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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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沒回答,可能是在趕著去機場,一著急撞到什麼,東西咣當咣當一陣滾落的雜音。


      許織夏自顧自往下說。


      “我們說好了……”


      -


      周清梧一回到病房,就看到許織夏安安靜靜坐在床邊,衣服都穿戴整齊。


      她趕緊過去蹲到她面前:“寶寶,還有沒有不舒服?”


      許織夏慢慢抬起眼皮,看著她。


      “小姨,我想去美國。”


      見她情緒穩定,也願意開口,周清梧長舒一口氣,手指輕柔捋著她鬢發:“想去找哥哥嗎,哥哥過兩天就回來了,如果是想去玩,小姨給你辦籤證。”


      “我有籤證了。”許織夏眉眼間似有片死海:“今天就想去,可以嗎?”


      周清梧一瞬錯愕。


      擔心刺激到她,周清梧不好探究具體原因,隻柔聲問:“是在這裡,不開心了嗎?”


      許織夏斂下眼睫,點點頭。


      一如當初許織夏想回去陪紀淮周住,周清梧沒有阻止,不帶任何私心。


      周清梧隻有滿眼的心疼,摸摸她腦袋:“可以,隻要寶寶開心,什麼都可以,但小姨沒綠卡,讓你小姨父先陪你去,好不好?”


      許織夏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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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回趟棠裡鎮嗎?”周清梧問她。


      ——周楚今,這個名字好!


      ——真要講究,一輩二,一輩三,你就得是二字,這叫長兄如父!


      不知怎麼的,許織夏回想起了多年前那位算命先生。


      淮水悠悠,智周萬物。


      楚楚知微,今可休思。


      原來長大就是一個失去的過程,時至今日,不可休思。


      原來,她和哥哥的一輩子,是到今天為止。


      原來一無所有,才是她的恢復原樣。


      許織夏垂下臉,低迷著眼,嗓子不自覺啞了,艱難出聲:“小姨,我想改回原來的名字……”


      她明顯頹喪,周清梧疼惜地扶著她的腦袋靠到自己肩頭:“為什麼呢?”


      許織夏闔了眼。


      因為這個名字也與他有關。


      因為她感覺,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孩兒,偷了周楚今的身份十三年。


      離別永遠都在猝不及防的時刻,猝不及防地發生。


      飛往舊金山最近的航班在凌晨三點,許織夏沒有先回棠裡鎮看一眼。


      航班準點起飛。


      凌晨三點,有一架自芝加哥的飛機降落在杭市機場。


      那通電話始終無人接聽,紀淮周低頭又撥出一通,手機再次擱到耳旁。


      航站樓的玻璃感應門自動向兩邊敞開。


      他疾步邁出,眼前一群保鏢攔住了他的去路。


      紀淮周頓步,半垂的視線掀起。


      那晚無星無月,路燈散下的燈光似傘。


      中間不慌不忙走出一個老者,拄著青面獠牙的金色虎頭手杖,身上一套規嚴的深褐色呢西服,佩戴英倫紳士帽。


      他墜下金鏈的眼鏡反出一道威懾的光,鏡片下是一雙瞳仁鑽藍色的眼。


      時間仿佛定格在對視的須臾間。


      一切都有跡可循。


      紀淮周冷硬著臉,手機從耳旁慢慢滑下去,眼裡籠罩上一層陰雲,胸腔因氣息的深重起伏逐漸劇烈。


      怒極,他反而扯唇,低頭倏地笑了。


      過幾秒,他沒直回起頭,隻眼眸抬上去。


      陰惻惻的眼神壓著戾氣。


      他仿佛在那個瞬間,被逼得變回了十三年前,那頭渾身帶刺的惡狼。


    第27章 獨語斜闌


      紀世遠雙眼銳利,不退不閃地回視他,掌心壓著手杖的虎頭,一副玩弄命運易如反掌的高傲:“還不肯跟我回紀家嗎?”


      夜幕黏稠的黑翻湧而下,吞噬了世間唯一的光亮,連婆娑的樹影都不被允許存在。


      黑暗裡的陰鬱,就如紀淮周那時眼裡的恨意。


      紀淮周冷笑,不聞不問,仿佛回他一句話都感到惡心。


      他不假思索邁開腿,闊步離開。


      這回沒人攔截他,但身後,響起老者一聲輕描淡寫。


      “淮崇死了。”


      紀淮周遽然頓足回首,急劇收縮的瞳孔死死盯住他。


      紀世遠氣定神闲,隻是在通知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先心引發心髒器質性病變,惡性心率失常,半年前心源性猝死。”


      紀淮周呼吸因震驚而短促。


      他的反應似乎也在紀世遠的掌握中。


      “當初淮崇頂替你回紀家,妄想瞞住我?”紀世遠不疾不徐上前:“不過是我睜隻眼閉隻眼。”


      他哼笑,笑紀淮崇的天真。


      紀世遠停在紀淮周面前,手杖懟住地:“雖然我隻需要一個健康的孩子,但他表現出了對名利場的欲望,想要成為崇拜權勢的野心家,那我裝聾作啞也無妨。”


      不知是否因聽聞紀淮崇的死訊,難以接受,紀淮周眼球爬上了血絲,再看眼前這個人,如同在看一個滿身鮮血,一身殺戮的劊子手。


      半晌他尋回自己的聲音,嗓音沙啞,譏諷道:“是因為他更容易被你控制吧?”


      少年時期的紀淮周是一匹野性難馴的狼,紀淮崇則是一頭溫和忠誠的象,狼會撕咬人,而象願意受人愛撫。


      紀氏家族掌握歐洲財團命脈,當時的紀世遠實權在握,迫於歐洲保守老派的家族傳統,他需要子嗣堵住悠悠之口。


      繼承人當然得保證身體健康,否則輕易死了,虎視眈眈的同宗誰都要撲上來咬一口屍體。


      因此被選中回紀家的人是紀淮周。


      但紀淮崇搶先上演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紀世遠都心知肚明,不過有一顆言聽計從的棋子任他擺布,他也十分樂意。


      至於心髒病,醫療都是小錢。


      就算哪天紀淮崇真的死掉,失去的也隻是紀淮周的替身,他有的是辦法,人不知鬼不覺地讓真正的紀淮周落葉歸根。


      面對紀淮周的質問,紀世遠坦然一笑:“他確實比你聽話。”


      此話不亞於刀光劍影下的挑釁。


      紀淮周神情逐漸染上陰寒的殺意。


      “淮周,給你自由到今天,已經是我最大的仁慈。”紀世遠揚高下巴,始終一派上位者的倨傲。


      “如今無人能再代替你,隻有你自己。”


      紀淮周思緒在這刻完全貫通。


      紀氏奪權狼煙四起,太子爺下落不明。


      原來不是在國外進修,而是紀淮崇死了,老東西急需他本人頂上,否則他角逐半生的權勢,將要付諸東流。


      此刻他就是老東西的命門。


      “怎麼,綁我回去麼?”紀淮周輕蔑地笑了:“這裡是中國。”


      紀世遠面不改色,早已料到他不可能心甘情願回去:“你應該明白,紀氏搞垮EB,就像踩死一隻蝼蟻那麼簡單,包括你在中國的養父母。”


      紀淮周斂下唇邊的弧度。


      “他們存亡與否,全在你一念之間。”


      話至此,紀世遠刻意停頓兩秒,板起臉:“以及你那個養了十三年的小女孩!”


      紀淮周嘴角繃直,眼神瞬間陰沉下來。


      “紀氏的繼承人,可以風流成性,可以花天酒地,但絕不能因為她落下私養幼女的口舌,身敗名裂!”紀世遠情緒激動,握著金拐重重撞了幾下地面。


      紀淮周眼眸一眯:“別拿你那骯髒的思想揣測我。”


      “她去美國了。”


      紀世遠簡短一句,紀淮周臉色驟變,耳畔盤旋著小姑娘對他說“哥哥,我要去留學了……暫時,我們就不見面了”的聲音。


      紀淮周如夢初醒,一把抓住他的領子使勁提起:“你是不是想死!”


      紀世遠見慣大風大浪,神情自若臨危不亂,倒是保鏢護主心切,立刻上前按住紀淮周的胳膊將他扯離。


      “她是自願去的。”紀世遠遊刃有餘的姿態:“就像你,也會自願隨我回英國。”


      紀淮周背佝著,兩肩被保鏢壓下去幾分。


      聽見紀世遠不容置疑道:“我能保證她在美國安然無恙,隻要你老實。”


      紀淮周垂著臉,這句威脅像一把刀,捅進心髒,他靜默片刻,胸腔卻突然震出幾聲笑的氣音,肩膀被帶著微微聳顫。


      他的態度令保鏢生出幾分未知的可怖,隨即保鏢就被他猛地甩開。


      紀淮周笑意未褪,皮夾克領口亂歪著,他沒去扯正,直起腰背看著面前的人。


      唇角還勾著彎括號,但笑意不達眼底。


      他雙手慢慢舉過頭頂,終究投降。


      “別碰她。”


      他被折斷傲骨,不再如少年時無堅不摧。


      紀世遠眼皮深褶,冷眼旁觀。


      “真遺憾,淮周,你有死穴了。”


      紀世遠知命之年,但身型保持著長年鍛煉的精瘦,從外形到作風,都是絕對領袖的表現:“沒有權威的守護經不起推敲。”


      “想護她周全嗎?”


      紀世遠言行平淡,卻蘊含犀利的深意:“打敗我,成為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


      紀淮周目光鎖定住了他。


      眼前落著幾縷碎發,他陰鬱的眸子潛在暗夜裡,氣息危險得像蟄伏的野獸。


      他的眼睛在說,你別後悔。


      他的骨頭沒有了。


      從此,他再沒有長出血肉的必要。


      -


      明家在杭市西湖邊的別墅,隔日便登門兩位並不受待見的客人。


      鍾遒和徐界。


      當時明廷正在美國陪同許織夏,周清梧獨自接待他們。


      一個是紀世遠的管家,要求注銷紀淮周在明家的戶口,抹掉紀淮周過去十三年,以周玦的身份在此生活的所有痕跡,正式回歸紀家繼承人的位置。


      一個是賀司嶼的特助,前來同周清梧說明許織夏的留學事宜。


      這番下來,情況終於全部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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