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仙界所有宗門盡數出動。

利劍所向，直刺魔兵。

燕無赦不愧是三界最強，跟傳說中一樣誇張。

他的魔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韜光養晦十年，他更是肆無忌憚地使用魔氣。

人和低階修仙者，隻要靠近他方圓一裡處，全燒得連灰都不剩。

而隻有魔兵，依靠他源源不斷的魔氣，見仙殺仙，見神殺神。

死了還能重生。

這種輸出魔氣的方式簡直是自爆。

好奢侈，好暴力。

燕無赦是魔兵力量的源泉，必須把他幹掉。

我想到了一個以暴制暴的方法。

我拉著葉鳶的手戰鬥。

加上師兄給我的藥和靜心口訣。

我已經能控制暴亂的的真氣了。

我們劈波斬棘，來到了離燕無赦三丈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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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鳶看著我們拉著的手，輕聲喊：

「師尊……」

像是在呼喚愛人，像是共同赴死前的平靜喟嘆。

我握緊了他的手。

燕無赦卻是像等到故人般，朝我張開雙臂：

「鶴，吾等你許久了。」

他太有禮貌了。

不叫「柳仙尊」，不叫「柳鶴」，而叫我「鶴」。

有禮貌得我想吐。

我當然要回之以禮：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呀，燕無赦。」

與此同時，化作無形的青梧劍已經刺透了燕無赦的天靈蓋。

燕無赦明明很痛苦，卻笑了：

「甘之如飴。」

自爆式輸出魔氣太久，他已是強弩之末。

不懂這魔頭想幹什麼。

這邊拉著我手得葉鳶卻有些不高興了：

「師尊，他為何那樣喚你？」

都這時候了你吃什麼飛醋！

我松開他手：「他是在迷惑你！葉鳶，殺他！」

然而葉鳶還沒來得及出手，燕無赦已化作魔氣散盡。

燕無赦，死了。

……

我殺死有什麼用，要葉鳶殺啊！

我的攻略任務都沒完成你怎麼能死！

（一種植物）！

14

燕無赦一死，外圍的魔兵立馬倒地。

整個修仙界轟動了：

「我們勝了！」

「柳宗師！柳宗師！柳宗師……」

人人都很高興。

我的師兄猶為高興。

謝平凡一身血，也舉著劍為我慶賀。

他竟然還沒戰死，真是頑強。

但高興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啊？

那現在誰是最強者啊？

我欲哭無淚。

「師尊，你為何不開心？」葉鳶拉了拉我的手。

就在他碰我的一瞬間，萬千魔氣源源不斷湧入我體內。

如江如河，如山如海。

澎湃洶湧，昏天暗地。

與此同時，暴虐欲望也達到了鼎盛。

痛，嗔，怨，恨，愧，悲，怒！

我的世界被黑霧籠罩，黑霧凝成燕無極的樣子。

他如師長般撫著我的頭道：

「十年前我在你身體裡種下魔種，它長成了。」

「滾！」我打散了他。

可他又出現了：

「鶴，不要抗拒，接受我的力量。」

「滾啊！」我用青梧劍刺破了他。

燕無赦陰魂不散：

「你是我認定的傳承者，這改變不了的。

「更何況，是你親手用貪嗔痴滋養了你這具完美的容器。」

我要消滅他。

他化作葉鳶的樣子朝我燦爛一笑：

「師尊。」

劍尖在離他眉心一寸處停下了。

燕無赦又凝了另一團魔氣在我耳邊蠱惑我：

「殺他啊，殺了他，你就自由ƭũ̂₇了。

「這本是你的使命，你卻逆反了它。

「魔種本來是想選一個偏執暴虐的容器的，誰知你直接閉關了。

「可當你選擇對葉鳶好時，魔種就在你身上根發芽了。」

他的意思是，我替葉鳶承受了他的命運。

你去死吧！

我再次用劍將聒噪的燕無赦刺散了。

可當黑霧散去，在我劍下吐血的，是我的師兄，吳清眠。

「師弟，我用了結界，他們看不到你我的樣子，快逃……」

我撤回劍，崩潰了。

師兄倒下，結界破碎。

以我為中心，橫屍一片。

謝平凡也死了。

他的傷口還散發著淡淡的青光。

那是青梧劍的痕跡。

我柳鶴，向同門同胞大開殺戮。

活著的仙門人反應過來了：

「柳仙尊他，成魔了！」

15

幸存的魔兵和修士遠遠地看著我。

他們不敢靠近，也不敢走遠。

「師尊！」葉鳶扒開屍體堆，看見我後，瞬移到我身邊。

他也受了重傷。

我傷的。

他再也不敢碰我，隻懇求般道：

「師尊，不是你的錯，是燕無赦使的詭計，跟我走好不好……」

一滴淚從我眼角落下。

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哭：

「好的，你帶我走。」

葉鳶把我帶到一個桃源般的地方。

綠柳鶯啼，樹樹繁花。

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向天邊流去。

隻是到處斷壁殘垣，沒有人氣。

葉鳶說：

「師尊，這是我的故鄉，以前人很多的，全被魔兵殺了。」

「我也有故鄉。」我懇求葉鳶，

「你殺了我，讓我回故鄉去好不好？」

葉鳶紅了眼：「師尊，你不是在仙門長大的嗎？」

「仙門」這兩個字刺痛了我。

我身體裡那股暴虐之氣又在急劇衝撞。

我跪在了草地上：

「別過來！」

我用青梧劍劃破自己的手掌，手臂，暴虐之欲稍有平息。

葉鳶跪在我身邊握住我的劍：

「師尊，你想用劍殺人是不是？」

他的手掌流血了，然而他還是面不改色：

「師尊，殺我，我命硬，殺不死的。

「求您別傷害自己。」

果然，看到他流血，我的殺欲平息了一大半。

為什麼會這樣？！

燕無赦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因為殺他，是你的使命。」

「去你的使命！」我揮劍朝天上砍去：「滾啊！」

燕無赦哈哈大笑。

葉鳶慌亂無措，又不敢太靠近我。

沒過多久，我又想殺人了。

我特別想殺葉鳶。

我不能殺他，他是我徒弟。

我一定能打破這個天殺的詛咒的。

我要保護他，我要愛他。

愛他，愛他……

我撲向葉鳶，用唇堵住了他想說話的嘴唇。

我帶他滾進了一旁的小河。

我的動作粗魯，但葉鳶並不抗拒。

……

等我清醒過來，愣愣地看著我倆。

葉鳶眼中帶淚，他小心翼翼道：

「師尊你別擔心，我沒事，我皮實得很。」

我做了什麼？！

16

我撕心裂肺，痛苦萬分，抱頭撞地：

「你殺了我吧！」

葉鳶抱著我：「沒事了，沒事了，你會好起來的。」

我殺師兄，殺同門，辱徒弟。

我是個什麼狗東西，我憑什麼活著？

我用青梧劍抹脖子，傷口很快愈合了。

我拍碎自己的天靈蓋，它很快又長好了。

我散去一身魔氣，魔氣又全都倒流進身體裡。

比散去它還痛苦。

萬蟻噬心，萬箭穿心！

我筋疲力盡了，我的任務是什麼來著？

我是什麼人來著？

我快忘了我原來的身份了。

我惶恐，和盤託出一切：

「我早就不是你的師尊柳鶴了。

「我是從異世界來的。

「你應該能察覺，我與十年前的柳鶴有很大不同。

「我的攻略任務是讓你殺死最強者，成為最強者。

「我對你好，都隻是完成任務而已。

「現在燕無赦死了，我就是最強者。

「你殺了我, 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不指望葉鳶聽一遍就能懂，看他猶疑的樣子，我打算說第二遍。

「可是師尊。」葉鳶先我一步說道。

「我的任務是攻略你, 讓你愛上我。」

17

他也是攻略者？

我是被攻略的人？

所以他對我的好，都是裝出來的嗎？

算了。

算了算了。

我也欺騙了他。

他也不算對不起我。

可我為什麼那麼難過？

我忍住哽咽問葉鳶：「怎樣才算愛上你？」

葉鳶垂下眼睛：

「你心口如一地對我說出：「我願與你共度一生，白頭偕老。」

我又問：「那你完成任務之後的獎勵是什麼？」

「我不告訴你。」我看到他低垂的眼睛, 快速滴落兩滴淚。

葉鳶埋下頭去，不想讓我看到他的窘迫。

算了，出了任務之後就是陌路了。

我願與葉鳶共度一生嗎？

我不知道。

我試一試吧。

我抵著他的額頭道：

「我願與你共度一生, 白頭偕老。」

葉鳶眼帶淚花笑了：

「說得這麼敷衍。」

我沒辦法了。

我給他擦眼淚。

他看著我說：「但是很奇怪哎, 我的任務好像完成了。」

葉鳶拿出他的劍，朝我心口刺進來。

我能感受魔氣正慢慢散去，且不再倒流回來。

這就是命運嗎？

葉鳶緊緊抱著我，臉貼著我臉：

「師尊，如果覺得疼，你就咬我，我不怕疼的。」

我不覺得疼, 我覺得解脫：「謝謝。」

在我意識模糊之際, 又聽到葉鳶在我耳邊道：

「師尊, 等下黃泉路上別走太快, 等等我。」

他在說什麼？

我不走黃泉路，我要回現實世界的。

他要幹什麼？

葉鳶說出最後一句話：

「師尊，你記得你的承諾，下輩子一定要做到。」

「葉……」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又騙了我！

他根本沒有什麼攻略任務！

他就是此間人！

我看到葉鳶拾起了青梧劍，表情決絕悽然。

18

我醒來時, 淚水已經打湿了枕頭。

我不過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午夢。

室友們去上課又不叫我。

靠。

我也沒心情去上課了，洗了把臉, 去了圖書館。

為何僅僅是一個夢而已，卻像是過了一生那般漫長。

葉鳶僅僅是我的夢中人, 為何我想到他，心還是揪疼。

我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我去腦神經醫學書架那裡翻書, 翻了許久，找不到答案。

我一路地翻過去，心理學, 量子理論翻了個遍。

什麼都沒有。

我幹脆去讀小說，翻來翻去翻到一個讓我心痛的名字：

葉鳶。

可書上這個葉鳶跟我的葉鳶不一樣。

他是個花花腸子，最喜歡調戲女孩子。

我的葉鳶不是這樣的。

Ŧū⁶但他們也有一個共同點，愛說謊。

不行了，我的淚止不住了。

我要出去透透氣。

我走得匆忙, 不小心撞落了一個人擺在書桌上的書。

「對不起啊。」我蹲下撿書，卻發現一張畫像。

畫的是剛剛看書的我。

我抬頭看他, 宿命般地喊出一個名字：

「葉鳶？」

他有些羞赧：

「我看你站在書架前的樣子很好看，忍不住畫了一張，不好意思啊, 送給你吧。」

我接過畫像。

他向我伸出手，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我不叫葉鳶, 我叫葉緣，緣分的緣，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回握住他的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