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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念念複年年 3365 2024-10-04 14: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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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反鎖住,然後從抽屜裡拿出日記本,翻到最新的一頁。

    最後一頁,落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很艱難。

    腦海中的所有事情再次散亂,像無法解開的亂碼。

    腹部,腦袋,心臟處,都像是被人用刀剜開。

    我忽然覺好冷,像是從骨頭裡透出來的寒。

    握筆的手有些顫抖,可我還是一筆一畫地寫下。

    XX22 年 8 月 25 日

    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宋隨給我下了廚,還布置了家裡。

    他還準備帶我去海島玩了。

    儀式還沒有開始,蘇唐的電話打過來了。

    宋隨去找蘇唐了。

    他把我丟下了。

    我再也,去不了海島了。

    再見,宋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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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滴落,在紙上暈開一片墨漬。

    可我卻沒有半點悲傷的情緒,掉落的眼淚是疼痛帶來的。

    我是靠愛活著的。

    別人的愛和自己的愛,因為沒有人愛我,我就隻靠著對宋隨的愛活著。

    我曾經那麼那麼愛宋隨。

    這滿腔赤誠被消耗光之後,我就隻剩下軀殼了。

    就像蠟燭,燒到了盡頭。

    活不長久的。

    我對宋隨的最後一點愛,也在今天全部消散了。

    最後一個字落筆,我坐在桌前開懷大笑,笑得暢快。

    我的戲份到今天結束了。

    為什麼瞞著宋隨,為什麼要一直假裝對他們的茍且視而不見,為什麼給機會給蘇唐。

    我送給蘇唐的,不是攀上枝頭的藤蔓,而是鋒利又尖銳的刀。

    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宋隨不愛我也沒關系。

    但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我。

    他對我有愧。

    我要讓他內疚,讓他悔恨。

    我要讓他看著這本日記,讓他一遍遍體會我的心情,讓他一輩子都在回想,他的妻子身患絕癥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過程中,他究竟是怎樣一點點將她推向一個更絕望的深淵。

    這場荒謬的舞臺劇,由我的死亡推動高潮,接下來,輪到宋隨和蘇唐了。

    堅硬的安眠藥藥片堵在喉嚨,卡得我難受,隻靠著吞咽的動作,將它們全部吞進肚子裡。

    擺在臺面上的,不隻有我的日記,還有精心為他編寫的食譜。

    他的胃不好,嘴又刁。

    這四年,我一點點琢磨出來的,合他的口味。

    也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禮。

    我安靜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等待著死神的降臨。

    房間裡很安靜。

    直到門外傳來一聲狗叫。

    有重物不斷地撲到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而我看著天花板,對這一切都置之不理。

    年年還在叫。

    睡意卻開始佔據我的大腦,意識逐漸消失。

    21

    宋隨忽然感到一種巨大的恐慌,就好像自己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也像那天,宴會廳裡,他看著站在遠處的岑念,臉色蒼白,身形瘦削,就好像,下一秒要離開他一樣。

    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在叫囂:「抓住她,不要讓她離開。」

    可她還是走了。

    巨大的心慌籠罩,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參加宴會的目的,心不在焉地待了一個多小時後,趕緊回了家。

    他以為岑念會生氣,會吃醋,會生氣地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可她沒有。

    她隻是坐在沙發上沖他笑,然後用一種堪稱溫柔的語氣給他解了圍。

    患得患失的情緒沒有得到安撫,反而愈演愈烈。

    沒關系的。

    宋隨安慰自己。

    岑念很愛他。

    他一直知道岑念愛他,因為她從來直白,熱烈,又赤誠。

    他知道岑念會包容他,會原諒他,所以當蘇唐的電話打過來,帶著哭腔喊著那個曾經熟悉的稱謂時,他才會答應下來。

    岑念會理解他的。

    他把蘇唐送去醫院,掛上了點滴,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卻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蘇唐眼角還有未幹的淚滴,紅著眼:「小隨,你在這裡陪陪我,好嗎?」

    宋隨想拒絕的。

    他答應了岑念,不會耽誤結婚紀念日。

    可蘇唐就這麼含著眼淚看著他,身體單薄,微微發抖。

    又是晚上。

    他還是心軟了。

    22

    宋隨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客廳的燈沒有關,在將亮未亮的天色裡露出一點暖色。

    宋隨加快步伐,想快點回去見到岑念。

    他食言了。

    可是臥室裡並沒有岑念的身影。

    書房也沒有,她曾經一個人住的房間也沒有,到處都沒有。

    餐桌上的飯菜已經全部冷了,卻沒有被動過一口。

    客廳的一角擺著音響的殘骸,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家裡隻是少了幾件她的衣服,和年年。

    岑念生氣了。

    宋隨以為她不過是賭氣去旅遊了。

    沒關系,等她氣消了就好。

    等她過幾天回來,再和她道歉,和她說明情況。

    可是等了幾天,岑念卻一直沒有回來。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

    岑念的手機關了機,同事說她三個月前就辭職了,她的媽媽說,有一個月沒有見她了。

    「麻煩您轉告她一聲,有時間了把銀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錢,她自己收著就好了。」

    中年女人的態度禮貌又疏離。

    宋隨似乎才從中品出一絲不對勁來。

    恐慌卷土重來,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暫退去後又掀起一場巨浪。

    宋隨開始查岑念的行蹤,查她這些天的社交,還查了行車記錄儀。

    岑念這些天的日子,似乎過得很簡單。

    早晨出門在外面逛逛,買菜,中午回來吃飯,下午又帶年年出去玩。

    如此日復一日。

    隻是有時,會開著車去醫院。

    宋隨不是傻子。

    一系列的行為串聯起來,答案呼之欲出。

    他夜晚偶然驚醒時看見她靠在床頭望著窗外,卻無半分睡意。

    他抱著她時日漸清瘦的身體;還有餐桌上日漸沉默的氣氛和她緊鎖的眉……

    宋隨不信。

    因為她什麼都沒和他說。

    可他不能不信。

    因為她什麼都沒和他說。

    宋隨找了她很久,可岑念就像消失了一樣,怎麼也找不到。

    一個半月後陌生的電話打到他手上。

    告訴他,岑念去世了。

    23

    岑念死在一座海島上的療養院裡。

    宋隨趕過去的時候,她的骨灰已經被灑進了海裡。

    接待他的是岑念的護工,年輕的女人對他的態度冷漠,在岑念居住的房間裡,她將三本筆記遞給了他。

    「這是岑小姐的日記和一些其他的記錄。」

    女人頓了頓,又說,「念念姐本來要我燒掉的,但我覺得,宋先生應該看看。」

    臨走時她又看了宋隨一眼,眼裡是藏不住的冰冷。

    宋隨在房間裡靜靜地坐了一下午。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室內都暖洋洋的,可是他坐在這裡,卻感到一種像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

    一直到半夜。

    他翻開了岑念的日記。

    那些被他刻意忽視的細節,那些潛藏在暗處的血淚,所有她一個人吞下去的苦痛,絲絲縷縷,織成一張鋒利的網,將他的心臟劃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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