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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反派總在開導我 3489 2024-12-09 14:53:31

  在神仙井受了百年煎熬的少年,終於得以重獲自由。


  他靠在她身上不平穩的呼吸,烏黑的發垂到她手心。


  冰涼。


  疼痛一時半會兒消不去,依然在他骨髓裡汩汩沸騰。


  “鍾棘。”


  “啊。”


  “你能動嗎?”


  少年似乎還很虛弱,啾啾手扶上他姣好的肩骨,眼睛卻黑沉沉盯向那邊不遠處。


  追兵已經過來了——


  看起來是幾個護法,面色沉沉地接近他們,後面跟著的,還有啾啾之前接觸過的太上。


  少女攥起了手。


  她很想過去親手將他們的腦袋炸開花,剖開胸腹扯出心髒。


  ——可她不能。


  這是最無能為力的。


  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她必須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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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少年又應了一聲,低低的。


  呼吸比剛才要平穩一些,卻依然紊亂。


  他盡可能調整好自己狀態,對於他來說,強撐和忍耐,是他經常做的事。


  少年說話時的熱氣拂過她的耳垂。


  不知道是痛還是什麼,聲音裡有細碎的微顫。


  “鍾啾啾,你知道我隻聽你的話,對吧?”


  少女一愣:“嗯。”


  “那就命令我。”他說,“什麼都可以。”


  然後他全部為她做到。


  啾啾眼睛驟然一放大,腦袋裡叮的響了一聲,她慢慢的、慢慢的松開懷抱。


  前方的人距離他們已經不過十丈遠,少年紅瞳倒映著她,一身殺氣與威壓像是滾滾的風暴,靈氣狂亂得將他們每一根發絲吹亂飛舞。


  陰沉混濁的天空之下,他豔麗得奪人心魄。


  哪怕背後是千軍萬馬,他也能為她悉數擋下。


  啾啾抿緊了唇。


  片刻後,突然直起身子,聲音幹脆:“鍾棘,把他們都殺掉!”


  少年笑了。


  逆光的眸子泛起血色,妖異得震撼人心,仿佛至美也至危險的天火。


  “喔——”


  他一如既往的答應,滿身興奮與囂張,提起碎星。


第85章 怎麼可能再交由你們決定……


  這是啾啾見過的最狂暴也最慘烈的戰鬥, 腥風血雨染紅了一片天空。


  以前他們戰鬥時經常毀個院子,毀個山頭,都覺得厲害得不得了。然而這一刻才真正明白, 在大能面前, 他們有多弱小。


  鍾棘,那年輕單薄, 在她身下柔順地將自己奉獻給她的少年, 此刻成了天地間最強大、最頂天立地的修羅。


  能撕破天空, 能掀起巨瀾。


  他的衣袍在翻飛, 是最烈的火。被風狂躁鼓動的翩跹中, 似乎還有什麼黑色虛影被一片片卷走。宛如戰火硝煙,宛如飛灰餘燼。


  “來呀, 來取我身體啊。”他大笑。


  碎星閃爍, 黑色天空之下, 少年整個人都變成了一把刀, 璀璨鋒利, 斬盡蕪雜。一排排修士朝他衝上去, 又落雁般撲簌簌墜落, 砸在廟宇樓閣上, 斷壁殘垣, 碎石瓦礫。


  天際突然湧出什麼。


  那一刻啾啾隻想到曾經看過的暴風雪來臨前的畫面。雲氣風雪糾纏,像是連通天地的一堵巨牆,洶湧著往前吞噬,別說人,連山川江海在它面前也是渺小的。可此時連通天地的不是冰冷的雪,而是滾燙的火。


  便是結界再怎麼遮掩,也隱瞞不住那滾滾壓來的天地火牆, 祥瑞紫氣全被火風暴吞噬,紫霄山的院牆在火中焦黑崩碎,弟子們慌亂奔逃,驚慌失措。


  有跑慢一些的,瞬間化作了金紅流焰下的一抹灰。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往幽境跑!”


  有人尖叫:“幽境沒有著火!”


  昆鷲穿過人海時看見了掌門懷古真人,老人陰鸷地看著天空,一身華貴玄衣,須發皆白,仙風道骨,臉色陰沉到了極點,憎恨與貪婪幾乎從雙目中噴薄而出。


  渾然不管身邊奔波逃竄的萬千弟子。


  那與紫霄仙府不共戴天、能輕易毀天滅地的少年,姑且願意給這山中眾人留一線生機。執掌整座仙府的掌門卻不願理會所有他應該拯救的門派弟子。


  昆鷲突然想到個人——明皎。


  當初妙華將自己交給明皎,兩位師尊彼此心照不宣。想來明皎一直被紫霄仙府所扶持……他是知道其中汙穢的。


  明皎之所以沒有對自己、對棠折之生出奪舍之心,因為明皎還年輕,比起長生成仙來說,權力對於他更重要。


  而懷谷真人已經很年邁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權力早已激不起他熱情,他眼裡貪婪索求的,隻有年輕的肉|身。


  昆鷲本來要前往的去處被烈焰封死,不得已換了路線。


  那掌門還岿然不動,看著一位位真人衝上去,成為少年烈火下一塊塊焦炭。為了他的貪念,生死道消。


  “師兄!”火暴即將吞沒這片山頭,渺小與龐瀚的對比實在是過於震撼,有長老大駭,“那風燼已經半瘋,這般下去,我們整個仙府都將毀在他手中,必須立刻布陣殺他,事不宜遲!”


  布陣殺他?紫霄山已經這般了,救不回來了,還不如從少年身上撈點什麼。


  掌門冷聲:“結劍陣。”


  劍陣?隻是劍陣?


  長老頭皮發麻:“連太上都死在了他手中,懷谷師兄,我等的金口困獸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布下滅殺陣,還來得及!”


  掌門面皮抽搐,冷笑著看他一眼:“百年前,我等能用困獸陣活捉他一次,今日便能再活捉他一次。”


  “可這風燼已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在神仙井下百年,他非但未曾被削弱,反而實力大增……”


  “結劍陣。”掌門打斷他,提聲喝道。末了,他看看空中狂暴大笑的紅色少年,笑了,心中有數,“怕什麼?他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


  “……”長老似乎還在猶豫,咬牙看了他半天,終於心一橫,轉過頭,“結劍陣!”


  結劍陣——


  聲音層層傳開。


  整個神仙井中進攻的修士全被幹掉,屍體鋪了一地,稱得上是屍橫遍野,而在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躺著的是太上的屍體。


  華衣被鮮血染紅,一身貴氣全無——鍾棘當真是第一個殺的她。


  火風如焚,火牆將這片天地隔絕,少年落了下來。


  “鍾棘。”


  啾啾立刻去扶他。


  少年大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並不羞赧於此刻將重心分給她,靠她支撐自己。因為他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的戀人,戀人是可以分享彼此脆弱的。


  他靠著她,呼吸急促地汲取她的氧氣。


  有什麼溫熱透過衣裳穿了過來,啾啾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一身素白被他染紅了。他那紅衣之下全是血,別看他在空中笑得囂張,剛才的戰鬥說不定都是在硬撐。


  啾啾不自覺凝滯幾分。


  他剛從神仙井的百年折磨中出來,那些狠毒之物給他身體留下的餘威還未散去。而這邊的紫霄仙府,也是發了瘋不讓他們走,裡三層外三層,將他們圍得密密麻麻。


  一開始還隻是盡可能捕獲他,不傷害他,到後來對死亡的畏懼佔了上風,眾人便沒命似的朝鍾棘攻擊。


  這場戰鬥,太辛苦了。


  啾啾扶著他,一隻手捂住他小腹上被撕開的傷口,試圖用自己的靈氣替他暫時溫養,聽著他不穩的呼吸。


  “我們快走。”


  她手捂在那裡,能清楚感覺到鮮血滲過她指縫,流個不停。鍾棘身上這樣的傷還有很多,必須快些出去給他包扎。


  就在這時,少年瞳孔卻微微一縮,突然一個暴起!


  鐺鐺——


  兩道劍氣撞在碎星上。


  那本來是衝啾啾而來的,為了殺雞儆猴。


  少年手臂上青筋凸起,握刀的動作穩到一點顫抖都沒有,連呼吸都平穩綿長,仿佛一下活過來了,狀態極佳。若非是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當真會讓人以為他安然無恙,還在享受狂戰的盛宴。


  “孽徒,還不快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火光之後再次掠來七個人,組成個金字劍陣,面色不善的瞧著少年。為首老人尤為其甚,寶相莊嚴。


  “哈,”鍾棘笑了,比起這些仙長,他就是個十足的反派,“躲到現在才出來,倒真是紫霄仙府掌門的作風。”


  懷古真人面色不變,這把年紀的老東西早就沒了羞恥心,不會如少年人那般對挖苦感到羞憤慚愧,淡淡的盯著他。


  事實上,剛才有一道劍氣鍾棘並未擋過,打入了他肩膀。


  他眉峰隻是折了一瞬,痛苦之色旋即散去,他動也不動,仿佛沒有那回事。


  “你已經沒法再戰鬥了,再這樣下去你們兩個都會死。”


  掌門說著,眯了眯眼。


  “你若是現在肯束手就擒,我答應會放你身後那小丫頭一條生路。”


  少年身體狀況實在太糟糕了,能不打最好不要打,不要再損傷他的身體,自己很難再尋找到這麼完美的肉|身了。


  少年不吭聲,低頭咧著嘴角。


  掌門又道:“束手就擒,我保證她能活下去。”


  他說著,抬了下下巴,示意啾啾。


  ……


  “你若肯隨我上紫霄山,我必會保她相安無事。”


  “我向你允諾,我會照拂她,她能好好活下去。”


  ……


  嗤——


  開什麼玩笑。


  少年眉眼沉在陰影中,笑起來的聲音有些陰鬱古怪。


  “你逼我上紫霄山時也是這樣說的。”


  “然後,你騙了我。”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異常的低沉。爾後突然一躍而起,火光宛如金凰,明光爍爍,張開巨大的雙翼朝那七人橫掃而去。


  少年小犬牙惡劣,聲音振奮乃至興奮。


  “鍾啾啾能不能活下去,要怎麼活下去,我怎麼可能再交由你們決定!”


  火焰迸裂!


  劍陣不能亂了陣型,絢麗火光蓬勃衝來,還未靠近已經炙熱到爆裂般疼痛,連火光未曾觸碰到的地面,都被遠遠焦灼成了黑色。


  七人齊齊後退,掌門猛地一驚:“快攔住他,他想跑!”


  然而悍然刀光已經劈開了那道流火,化作一道流星淌火而出。


  少年身形如鬼魅,便是撈了個小掛件在身上,也風馳電掣。


  啾啾一動不動,任由他撈著。


  她追不上鍾棘的速度,眼前全是虛影,便是知道他現在身體負擔已經極大,她也沒法要求他將她放下來。實力的差距便是一把懸在心上的劍,讓她掙扎不能,無能為力。


  背後掌門等人追得極緊,甩開不得。


  鍾棘一身淋漓的傷,呼吸急促到讓啾啾懷疑他快爆炸了,他體溫很高,驚人的燙。


  “鍾棘,你還能撐住嗎?”


  “啊。”


  他沒有給出明確回答。他說能,或者不能,都比這個回答好。因為這個回答,代表他並非商量,而是憑著自己心意在考慮某件事。


  眼瞧著傳送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啾啾心裡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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