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濂說，「趙冉喜歡了我很多年，我不能再辜負她。」
「所以呢？」指尖用力掐入掌心，我抬起頭，聽到自己顫抖到極致的聲音，「所以隻能辜負我，是嗎？」
宋濂眉頭緊皺，幾乎是下意識吐出一句話：「你怎麼能和她比。」
你怎麼能和她比。
忽然覺得臉上有些湿，我機械般地抬手摸了摸。
「對不起。」宋濂眸色平靜，「十年了，我不想再錯過她。」
他語氣含著一絲淡淡的愧疚，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遺憾和可惜，為他們錯過的那些年。
一時間，我竟有些恍惚。
4
大學那會兒，宋濂對趙冉的冷淡有目共睹，甚至可以稱得上厭惡。
校慶那天，哲學系的校花當眾向宋濂告白。
我站在人群裡，看著宋濂笑了笑，接過校花手裡的巧克力，「好啊。」
所有人都在起哄，隻有趙冉紅了眼睛。
後來我返回拿東西，聽見某間教室隱隱約約的哭聲，我悄悄往裡看了一眼。
趙冉哭得肩膀都在顫抖，
「你明明承諾過，如果我考上就跟我在一起的，為什麼要答應她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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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爸的承諾。」
趙冉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滯，嗓音嘶啞，
「是不是除了我，什麼人都可以？」
宋濂長腿微曲，站得有點懶散，「除了你，什麼人都可以。」
宋冉捂著臉從我身邊哭著跑開，我卻在慌亂中對上了宋濂探究的眼神。
當時，我隻是暗戀他女生中的一個，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跟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家世好，長得好，還是被保送進了我們學校。
我對他來說，應該隻是一個拿了四年貧困助學金，隻要能賺學費，什麼苦的累的兼職都願意幹的普通同學。
秘密被撞見，宋濂微微傾身，就那麼直直地盯著我，語調漫不經心，
「周穗同學，難道沒有告訴你，偷聽別人談話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嗎？」
那是我第一次離喜歡的人那麼近，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的不耐煩和厭惡。
畢業後，我以為我跟宋濂再也沒有交集，沒想到卻陰差陽錯進了他家的公司，還跟他在同一個部門。
一次組內開完會，他把我單獨留了下來。
狹小的會議室，宋濂微微後靠，打量著我，眼神微沉。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心。
他卻撲哧一笑，站起身，大大方方地朝我伸出手，
「周穗同學，以後多多關照。」
我愣了愣，明白他剛才是在逗我之後，也笑了下，把自己的手放進了他微涼的手心。
或許是因為工作上的合拍，或許是因為大學那次偷聽，我感覺我和宋濂之間的關系逐漸微妙了起來。
後來，我們共同完成了一個大項目，慶功宴上，宋濂有些醉了，我去扶他的時候，突然被攥住了手腕。
「周穗。」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透著認真，「你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我微微一愣。
其實，不止他這麼說過。
畢業後，我家欠的債務剛好還清了，我不用再為學費發愁，也不用再省吃儉用。
開始用大學攢的錢學著打扮自己，買化妝品，去醫院拔了智齒，去健身房，還燙了一個適合自己的慄色長卷發。
所有人都說，我變漂亮了。
我想得有些入神，盯著桌子發呆，直到聽到他說，「周穗，和Ťű̂₌我談戀愛吧。」
5
確定關系不久，宋濂就帶我去見了趙冉。
趙冉見到我的第一眼，其實沒有認出我來。
就算她之前來我們班找過宋濂那麼多次。
「這個比以往任何一個都漂亮，哪找的？」
趙冉帶著審視和探究的目光，肆無忌憚地落在我臉上，語氣卻帶著笑。
大學四年，宋濂談過的女朋友不下五個，但每一任時間都沒超過兩個月。
我眼看著趙冉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裡，到後來的沉默面對，現在竟然能笑著調侃。
從她的眼神，我幾乎可以確定，趙冉從來沒有放棄。
她隻是把這份愛，暫時藏了起來。
「羨慕的話就自己也找一個，把我女朋友的手放開。」
宋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也沒有解釋我們是大學同班同學。
趙冉挑眉，「你真的希望我找一個？」
宋濂停了一下，把剝好的螃蟹放進我碗裡，不置可否。
趙冉沉默片刻，側過頭看我，「周穗，你家裡是做什麼的啊？」
我沒有想過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宋濂開口，「我是跟周穗談戀愛，不是她家。以後少問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
「嘖，還真沒見你那麼維護一個人。」趙冉聳了聳肩，也沒有太在意。
宋濂在桌下拉了我的手，輕輕捏了捏，面上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現在見到了。」
我心頭微動，想說些什麼。
就見趙冉左側的肩帶不小心滑了下來，露出一大片漂亮的鎖骨，周圍已經有好幾道目光看了過來。
「趙——」
我剛要提醒，宋濂松開我的手，自然地抬手勾住趙冉的肩帶，往上抬了抬，然後警告地看了那些人一眼。
這一幕讓我挺不舒服的。
回去後，我和宋濂因為這件事冷戰了好幾天。
我希望他以後能和趙冉保持異性該有的距離，他怪我太過計較，說他心裡隻把趙冉當妹妹。
最後還是宋濂主動求和，承諾以後會注意。
這半年來，每次趙冉約他出去吃飯聚會，宋濂都會叫上我。
漸漸地，趙冉也沒單獨約過他了。
再次遇到趙冉，我和宋濂正在逛商場。
看了幾分鍾，我的目光鎖定在店裡一條黑色露肩連衣裙上。
伸手去拿，剛好和另一隻手碰到一起。
「我們眼光果然一樣。」趙冉笑了笑，不知是無意，還是意有所指。
一段時間沒見，我注意到趙冉瘦了很多。
櫃姐走過來，說店裡暫時隻有這一條，調貨可能要幾個月。
趙冉看了眼吊牌的價格，語氣淡淡，
「有些東西不是喜歡就可以的，要看自己有沒有匹配的實力。」
「實力可以一點一點積累。」我看著她，「我喜歡這條裙子，不想錯過。」
「好巧，我也是。」趙冉突然側頭看宋濂，「宋濂，你覺得呢？」
宋濂漫不經心靠在椅子上，語氣平靜，「趙冉，這件裙子你不太適合。」
趙冉臉色發白，還是倔強地問，「為什麼？她配嗎？」
宋濂摟住我的腰，冷漠地看著她，隻用了一句話，就讓趙冉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得一幹二淨。
「明天她要穿著這條裙子，去見我爸媽。」
那之後，我又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趙冉。
再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她決定在情人節那天去相親。
自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宋濂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不管是工作還是約會，我都感覺到他情緒的遊離。
而現在，宋濂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幾乎是以強硬絕情的方式，在我生日這天，跟我提出了分手。
我仿佛，隻是他們故事的女二號，是他們之間的「跳板」。
他墊著我，走到了他最想要的「結果。」
可是，憑什麼啊。
6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我盯著宋濂的眼睛，努力抬高下巴，不讓眼淚流下來，「憑什麼你們之間的錯過，要讓我買單？」
「既然你們那麼相愛，當初為什麼來追求我？」
「是把我當作你們之間的消遣方式？還是互相試探的工具？」
「宋濂，肆無Ťũ̂ₒ忌憚地揮霍別人的真心，這樣你會很有成就感嗎？」
最終還是沒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周穗。」
宋濂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底漠然又平靜，
「你爸爸走得早，你媽隻是一個普通工人，家裡還因為給你弟弟治病欠了一屁股債，上大學的時候，你甚至連學費都交不起。」
「當時你答應我的追求，又有幾分真心呢？」
「跟我在一起後，你從來不跟我提你家裡的事，吃飯消費都是 AA，難道不是想放長線，釣大魚？」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也別以為隻有自己是受害者。」
我愣住了。
心髒就像是被猛地揪了下一樣，尖銳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沿著神經到達渾身上下每個角落。
我沒想到，一直以來，他就是這麼看我的。
忽然有些想笑，我也真的笑了出來。
「宋濂。」我看著他，背脊挺得異常筆直，「畢業後，我家的債務就都還清了。」
「我家境確實不好，所以我不想讓你看不起我。但這不該成為你拿來攻擊我的工具，你隻是在為自己的自私薄情找借口而已。」
身邊有人走過，突然碰了桌上的蛋糕一下。
我有些恍惚地開口，
「其實，今天不是你第一次給我過生日。」
宋濂愣住了。
7
大一下學期，我 18 歲生日那天，剛好發了兼職的工資。
我把一部分工資轉給家裡，又給自己買了一個小蛋糕。
結果卻得到一個噩耗：我弟因為手術的排異反應，還是沒挺過來。
等我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好像被尾隨了。
我一邊拿手機報警，一邊加快速度。
路過巷子時，被一隻大手拽了過去。
我想叫，那人微涼的手掌捂住我的唇，「別出聲。」
借著月光，我看清了宋濂的臉。
等尾隨的流浪漢走後，他才松開了我。
「謝謝。」我驚魂未定地蹲了下來，看著地上被摔得慘不忍睹的蛋糕發呆。
「哭什麼。」
直到宋濂遲疑的聲音傳來，我才發現自己哭了。
那天我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哭了很久，直到再也哭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碰了碰我的肩膀。
宋濂揚起手裡的蛋糕，「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隨便買的。」
「不管怎樣，同學，生日快樂。」
那天之後，我開始不由自主地關注宋濂。
後來我又發了工資，精挑細選了一個小蛋糕，打算正式和宋濂道謝。
可是他隻把我當作前來搭訕的女生，掃了旁邊臉色不太好看的趙冉一眼，語氣玩味，
「抱歉，我不喜歡眼尾有痣的女生，跟我八字犯衝。」
我和趙冉眼尾都有一顆淺淺的小痣。
不知所措的同時，我恍然意識到——
他根本就不記得我。
對我來說最珍貴的回憶，在他那裡，可能隻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思緒回到現在。
「那時，我自卑又怯懦，隻能默默關注你，看著你和趙冉。」
「看你無數次拒絕趙冉，看你喜歡上一個又一個人。」
「後來家裡債務還清，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以為終於可以站在你身邊。」
宋濂緊抿著唇，盯著我，
「但你從沒回頭，所以你不知道，在你身後，除了趙冉，一直還有一個人，偷偷在關注你。一旦回頭，你看到的人，也隻會是趙冉。」
「所以，你把我丟在半路，送我贈品，毫不在乎地在我生日這天，和我提出分手。」
「到最後，你還要肆無忌憚地拿我的家境攻擊我。」
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知為何，我心裡忽然無比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