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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齊國美人 3761 2024-12-02 17: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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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謝瑛和林誠之便在其中之列。


    比起逢迎討好的林誠之,謝瑛顯得很不卑不亢。


    臨上馬的最後一刻,他忽然轉身擁了我一下。


    輕輕的,一個擁抱。


    我任由松柏香氣一點點將我裹挾。


    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離去後,我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不安的情緒愈演愈烈。


    終而在傍晚時聽到了那個噩耗而釀成了巨大的打擊。


    傍晚的時候,林誠之和幾個官員帶著昏迷的皇上回來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道:「謝瑛和我們走散了。」


    皇上昏迷,一時間人心惶惶。


    所有人的重心都在中心營帳裡,撥出去找謝瑛的人很少。


    我枯坐等了一夜,又等了一個黎明。


    被派出去找謝瑛的第一波人回來了。


    他們說,沒有看到謝瑛的蹤影,但看到了野獸的活動痕跡。


    周圍人都挪步過來,柔聲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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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以為謝瑛葬身獸腹,死了。


    而我一晚上提心吊膽,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昏倒。


    醒來的時候,太醫戰戰兢兢地告訴我。


    「夫人,您有孕了,腹中胎兒已有月餘。」


    我撫摸著平坦的腹部。


    「備馬,我要親自去找謝瑛。」


    「不可啊夫人!」


    老太醫嚇得胡子顫巍巍,連忙擺手。


    此時,帳簾忽然被掀起,父親大步走了進來。


    「姝姝,爹爹和你一起去。」


    我看著他臉上的胡髭和熬紅的眼圈,緩緩點了點頭。


    「好。」


    24、


    父親和老方跟著我一起去深林中尋謝瑛。


    在林中尋了大半日,又逼退了幾個豺狼,終於找到了謝瑛。


    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還有一處箭傷。


    幸好我帶了傷藥,臨時給他包扎了下。


    謝瑛見到我們時,卻不似我想象中的欣喜,而是蹙緊了眉。


    他飛快地打著手語。


    「你們快走。」


    「這裡不安全,不要管我,快走!」


    老方皺起了眉:「你這小子,瘋了不成?」


    「我們現在走,你怎麼辦?」


    謝瑛抿唇,手中遲疑著打出一句話。


    「這是聖上我為設下的局。」


    「什麼?」


    「他想要我死。」


    我皺起了眉:「聖上怎麼會想要你的命?」


    謝瑛打手語道:「昨天晚上他已經和我交鋒過了,他想放棄變法。」


    他抿唇:「我沒同意。」


    「聖上想放棄變法?」


    我感到很不解。


    這樣涉及民生社稷的事,皇帝怎麼會突然放棄呢?


    「是他發現自己私庫裡的進益遠不如前了,還是那些貪官巨腐們終於跳出來施壓了?」父親冷哼了一聲。


    謝瑛沒有說話。


    父親沉聲道:「變法涉及國之根本,是善事不錯,隻是你料錯了一件事。」


    他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身為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要變法的。」


    「他才是天下最大的貪官。」


    「當你除了先頭的弊病,替他扳倒擁兵自重的大臣,他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後面的那些有助於國計民生的良策,便再沒有用處了。」


    父親睜開眼,眼中精光矍鑠。


    「所以,他要殺你——我說得可對?」


    謝瑛沉默良久,點了點頭。


    「謝瑛,從你十三歲時我就知道你。當時你雄心壯志,立下要變法的誓言,但卻鋒芒畢露,被人毒啞了嗓子。」


    「當年我勸姝姝不要喜歡上你,是怕她被卷進了政治漩渦裡,誰知兜兜轉轉你還是成為了我女婿,如今我再問你一句——」


    父親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肅。


    「初心可改?夙願可變?」


    謝瑛沒有打手語。


    他用啞聲緩緩道出幾個字。


    「雖身死,猶報國。」


    「老夫要你這句話便足夠矣!」父親拔出隨身佩劍,仰天長笑。


    「老方,可在?」


    「將軍,我在。」老方也笑著抽出劍來。


    遠方烽煙四起,有精甲衛士帶著寒光利劍圍成一圈,從四周逼近。


    父親用力驅策了下馬,如利箭般朝遠處竄去。


    山林裡回蕩著他激蕩的聲音。


    「五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國求報,則以身殉之矣!」


    25、


    父親從重圍之中撕出一個口子。


    老方帶著我和謝瑛朝那個口子全力奔去。


    待衝破了防線,外圍還有幾個散兵,與老方纏鬥。


    打鬥間,我們的兩匹馬重傷,嘶鳴著躺倒在地。


    老方一劍殺了最後一個兵士,將馬讓給了我和謝瑛。


    「你們走!」


    我皺起眉,緊緊攥住他血色浸染的袖子。


    「老方,你跟我們一起走。」


    老方笑了下,狠狠擦了把臉上血水。


    「我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你們走。」


    我看著他臉上的傷痕,顫聲道:「方叔父,我想起來了,幼時是你護送我入京,才無法護著瀕死的叔母……」


    「我欠你一條命。你丟下我,和謝瑛走吧。」


    「你那時候還小呢。」老方說,「你叔母臨終時說,不怪我。」


    他笑了下:「等會到了黃泉路上,說不定她還在等著我呢。」


    他看向謝瑛:「方才來的路上,將軍說有幾句話要帶給你。」


    「我齊朝,內有胥吏之害,外有異族虎視眈眈,早已不是那個海清河晏的盛世了。」


    「武將的兵器,用來捍衛國土,震懾宵小。」


    「但文人的筆杆子,是最後一把刀。」


    他拍拍謝瑛的後背。


    「願你能用好這把刀。」


    26、


    但最後的最後,變法無疾而終。


    因為個人終究是與皇權相鬥的。


    當皇帝將重傷的父親抬到謝瑛面前。


    他意味不明地說:「謝瑛,鎮國將軍如今還生死不明呢。」


    「你的選擇,決定了他是否能醒過來。」


    謝瑛沒有說話。


    當皇帝將支持變法的官員一個又一個的安上罪名放進詔獄。


    官員的家屬哭嚎著來求謝瑛。


    謝瑛沒有說話。


    當堅持守舊的林誠之上臺,將所有變法的良策又駁回。


    變法的半邊基業毀之一旦。


    謝瑛沒有說話。


    但當皇帝將變法過度後的百姓血書呈在他面前的時候。


    謝瑛終於動了。


    他病倒了。


    再好的良策,沒有好的地方執行,也會從安民走向擾民。


    謝瑛無法接受自己的所作所為變成他人手中的一把刀。


    但皇帝還覺得不夠。


    他要謝瑛徹底地從這世上消失。


    因為他的光芒太盛,已阻擋到他為君者的威嚴了。


    我從未如此鮮明地感受到一個事實。


    ——變法的人是要死的。


    天還沒亮的時候,人不能走到很遠。


    當一個王朝被黑暗腐朽籠罩,撕開黑暗放出光的那個人,是罪人。


    在永平五年的齊朝,這個罪人是謝瑛。


    天還沒亮,他卻走了很遠。


    最後做好決定的時候。


    謝瑛摸了摸我的臉,沒說話。


    他的手語第一次那麼緩慢,打得很艱難。


    卻又很堅定。


    他說:「你走。」


    27、


    晨光熹微的時候。


    謝瑛走上了宮門前百裡長階。


    迎著百丈陽光。


    他的脊背挺直,像文人畫裡的不卑不亢的竹。


    將烏紗官帽放在地上,朝皇帝一叩首。


    這一叩。


    他是君,他是臣。


    他們不再是曾經並肩而行的友人。


    我記得齊國宮門前有百道朱色長階,在陽光下會泛起粼粼的光。


    幼時父親牽著我的手從宮門前走過時,曾指著長階給我看。


    他說從古至今這長階上跪死過無數大臣。


    他們有抗言直諫的,有冒犯天顏的,有為萬民請命的。


    他們從黎民萬眾中來,帶著罪孽又沉重的使命來與帝王談判。


    有的成功,有的失敗。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不過都是後人眼裡的一樁笑談。


    但我卻會永遠記得。


    記得那個為變法而死、至死也不肯再跪的謝瑛。


    但數年後,有個異鄉人在宮門前拉住我,問這臺階怎麼是這個顏色時——


    我卻潸然淚下,哽咽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朱色,從來不是帝王的袞衣色, 而是臣子們的血色。


    謝瑛的血,為那百道朱階又添了新色。


    28、


    謝瑛為我找好了生的後路。


    但被皇帝攔下來了。


    他笑吟吟地看著我已顯懷的肚子。


    「謝卿的遺孀, 總得要人體恤照顧吧。」


    「便……賜婚與林卿吧。」皇帝手上的另一把刀林誠之黑了臉。


    見到他的時候,他嗫嚅著不敢看我,期期艾艾。


    「謝夫人, 對不住。」


    而我想起謝瑛臨走時說的話,忍淚接了聖旨。


    我不能死。


    我肚子裡還有這個孩子。


    我要為謝瑛生下他的孩子。


    我同林誠之約法三章,做了表面夫妻。


    我們都知道,這是龍椅上那位最想看到的局面。


    但在那年的秋天, 我忽然很想去謝瑛的家鄉看看。


    番外


    謝瑛這個名字, 聽起來是豐神卓荦。


    料誰來猜, 都會猜這是金玉堆裡蘊養出來的人物。


    是滾滾紅塵裡的鴻軒鳳翥,是合該令人傲氣的鮮衣怒馬。


    但他卻出生在揚州城這座沉靜而文氣氤氲的小城。


    這年的揚州城,舉行著一場盛大的葬禮。


    我走在青石板巷子裡,小心翼翼地護著肚子。


    水榭樓上, 有中阮聲斷斷續續。


    但更遠的地方,卻是傳來嗩吶的連綿哀聲。


    我朝那裡走去, 想看看是哪家在下葬。


    待走近時,卻看見路人身上都披著小片麻布。


    他們抹著眼淚, 小聲抽泣。


    我想, 大約是附近的哪個善人死了。


    所以他們這樣傷心。


    結果卻在走近之時聽見了謝瑛的名字。


    我渾身一顫。


    抬起頭一看, 佇立在街道的白玉牌坊上有三個大字。


    狀元裡。


    這個狀元,是謝瑛的狀元。


    不知帶著怎樣的心情, 我走進了那一片哀色裡。


    靈堂前,百姓對著謝瑛的衣冠拜了又拜。


    他們神情裡的傷心不似作偽, 有頑童想要跑走,還被父母抓過來叩了幾個頭。


    他們流著淚說:「這是謝大人。」


    「這是為我們而死的謝大人。」


    旁邊有個幼童看著,很是好奇,抬頭問旁邊的老者。


    「爺爺, 這個謝大人是誰呀?」


    老人捻著花白的胡須,微微眯起雙眼,似乎還在回憶久遠的回憶。


    他寬大的掌心撫了撫幼童的發旋。


    「謝大人,是我們揚州城的孩子。」


    「他不能說話,卻為我們說了許多的話。」


    「那他怎麼科舉的呀?」


    幼童天真的話語直戳人心裡的痛處。


    但老人沉吟了下,緩緩開口:


    「地瘦栽松柏, 家貧子讀書。」


    聽到這句話,我的眼淚終於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謝瑛是個啞巴。


    啞巴怎麼能科舉呢?


    他這一路, 從童子試到鄉試會試, 背後都是有人在幫他。


    他是江南路十三州所有百姓與官僚一次微不足道的反抗。


    萬民託舉他迎風而上,而他終在登頂時力挽狂瀾。


    那年他傷痕累累地從宮門裡扔出來, 是否也曾在泥濘中仰望這樣的光。


    皇帝厭棄的不是啞巴。


    是試圖變革求新的民眾。


    謝瑛代他們身受萬苦,而他們都知道。


    2、


    「能願」但民眾們不知道。


    他們隻知道,肯為他們說話的人死了。


    死後, 甚至沒有人為他辦一場葬禮。


    所以在揚州城這個靜謐的地方, 他們掛起白幡,為他吹奏哀樂。


    隻是期望有一天謝瑛靈魂返鄉的時候。


    能聽到屬於他們的聲音。


    ……


    走出靈堂之後。


    我低頭望了望肚子。


    莫名想起了謝瑛。


    謝瑛一直堅持的東西,還沒有完成。


    父親說,前路千難萬難, 變法之業更是難如登天。


    我想。


    一代人無法完成的事情。


    那就兩代人。


    腹中的孩子,我給她取名為鶴。


    願她衝天為鶴,終有一日飛上九霄。


    能解萬民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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