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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鮫人戀 3397 2024-11-27 17:3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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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攤開手,手中赫然是一片鮫人尾鱗。鱗片在洞穴太陽照進的光芒中似流光溢彩,不同凡物。


    但他就那麼從自己身上拔下來了。


    切膚之痛,似視若無睹。


    「你,不痛嗎?」我問。


    他眼眸掠過一絲狠意,「痛?」


    「人族捕殺我族,禁錮自由、剜肉削骨,那才叫痛!我受的這點痛,不及人族加在我族身上的毫釐!」


    他,似乎恨極人類。


    魚尾藏入水中,鱗片被甩過來,我堪堪接住。


    「拿去換銀子救你娘親吧。」淵堯懶散地倚靠在巨石上,閉上眼睛。


    我手握鱗片,久久無言。


    最後復雜地看向他,「很抱歉。但……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其實人自己也在互相殘殺。」


    秦軍屠殺百越,兩方傷亡無數,最後是如今的安定。可安定之下,依然是無數褴褸生存的百姓。


    任何時候,從未變過。


    我低頭,「不,也許你說得對。人就是這麼的貪得無厭。」


    我拿著鱗片跑出去,沒注意到身後淵堯睜開了眼,目光沉沉如水。


    藥鋪,掌櫃說鮫人鱗片入藥,能夠解百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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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肺病呢?」


    「病是病,毒是毒,怎能混為一談!你問這些做什麼,來幫你娘親買藥?」


    我小心地拿出那片鱗片。


    藥鋪掌櫃像是得到了什麼稀罕的寶物,又是看看又是拿東西鑿鑿,「你從哪裡得到的?」


    「撿的。」我回答得謹慎又利索。


    「哎喲,這可不是什麼鮫人鱗片,不過就是魚鱗罷了,賣不上什麼價錢的。不過看你家境可憐,我可以賣你一點……」


    「我在官兵發現鮫人的地方撿到的,你別想诓我!」


    我板起臉,奪過鱗片就要走。


    「好了好了,我多加你點就是。」


    他應該是信了。官兵在我們這片捕到了鮫人,撿到鮫人鱗片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我換了娘親需要的藥,提著藥包欲走。


    「阿茹,好巧啊。」


    涼薄的聲音響起,門檻邊邁進一塵不染的靴子。來者衣衫華美,臉上掛著笑意,卻如毒蛇的信子掃過全身,看得人遍體生寒。


    一瞬間,我渾身冒著涼氣。


    是王縣尉家的公子。


    5


    王公子愛美人,人盡皆知。


    以前荒唐的是他爹,後來是他。


    有姿色的女子被送入他的府邸,或被白布一蒙、草席一裹扔出來,或連具屍身都沒有。


    曾經有父母在他府前痛哭,訴說著自家女兒在死前遭遇的折磨,那屍首上全是被虐待過的痕跡。


    人們在街上看到他都會繞著走,生怕自家未出閣的女孩被看上。


    然而他們無法拒絕。


    就像談到了我家,阿爹也隻能點頭哈腰,說會好好考慮。


    掌櫃陪著笑,「王公子,這是哪陣風勞您大駕?」


    王景左手提著一隻漆金的精致鳥籠,右手手指從籠縫中探入,逗弄著籠中的畫眉鳥,「無聊,帶我家小鳥出來放放風罷了。」


    他慢悠悠掃我一眼,又輕觸啾啾鳴叫的畫眉。


    「誰料會碰到阿茹,我甚歡喜。」


    歡喜?


    我看他可覺得瘆得慌。


    「聽說阿茹娘親抱病在身,要是買藥銀錢不夠的話,可找我接濟。」


    他的接濟,我受不起。


    一想到他府邸前草席裹住的滿是傷痕的屍首,我就渾身戰慄。


    我沒吭聲,掌櫃的捧場道:「王公子真是憐香惜玉,不過西鄉美人眾多,似乎更綽約多姿的,才能配得上王公子。」


    王景輕笑,「你有所不知,阿茹跟我可有一段淵源。」


    他看向我,眉目似百般柔情,我卻並無暖意。


    見我沉默,他面色陰沉下來,「你不記得了?」


    我皺眉,默認了。


    他面色越來越暗,大步上前,似乎要將我掐死般,「你忘了?!」


    狠厲的口吻,讓我猛地一顫。


    似乎以前,也有什麼人也這麼跟我說過話。


    四年前,我在海邊遇到過一位少年。


    他獨自向大海走去。白浪打湿他的衣襟,繼而淹沒胸口,而他繼續淡漠地向海水深處行進,卻並沒有要凫水的意思。


    在他被海浪卷走前,我衝上去將他揪了回來。


    面色恹白的少年捂著嘴咳嗽,狠厲的目光剜在我身上。


    「賤民,誰讓你碰我的?!」


    我看他身上的華服,沒吭聲。


    我真覺得觸了霉頭。


    索性放開他,任憑他落回水中,「行,我錯了。」


    我扭頭就走,他卻不滿地把我叫住,「誰讓你走的?」


    我不理睬。


    他在後面憤憤道:「你不勸我?你要眼睜睜看我死在這裡?!」


    我皺眉,尋思這人怕不是有病不成。


    「一個誠心要死的人,別人是攔不住的。」我淡淡道。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溺死之人是什麼樣的。」


    「他們的屍體會灌滿水,如果好幾天後才被發現的話,會像吹球般鼓起來,狠狠一戳,內髒和腸子流了一地……」


    「別說了!」他急道。


    回過神來他又怒,「你騙我?」


    我踩著水往岸上走,身後傳來他的喊聲,「你叫什麼!


    「喂!你這個平民什麼態度!


    「我會找到你的!」


    ……


    隻是匆匆一瞥,我早已遺忘這段插曲。


    而當年兇狠乖張的少年,如今已變成令人望而生畏的王公子。


    6


    我渾身發抖,沒想到我們曾經見過。


    王景站在我身前,滿臉陰鸷,似風雨欲來。


    我連退兩步拉開距離,低頭道:「肖茹還未出閣,隻怕影響公子聲譽。」


    他冷笑,絲毫不在意。


    也是,他早已沒什麼聲譽。


    但可悲的是,我卻連句重話都不能說。


    他身後小廝突然吼道:「你這丫頭,誰讓你跟我們公子這麼說話的?!」


    王景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顫抖著噤聲了。


    屋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隻有畫眉聲婉轉。


    王景不再看我,從籠裡取出那隻畫眉。


    「掌櫃的,這隻畫眉,你來幫我看看品相如何?」


    掌櫃笑,「王公子選鳥,當然是優中選優。」


    他輕撫那隻畫眉,似撫摸著心頭愛物。


    「你錯了!」他淡淡道,「這隻鳥品相再好,也不過是隻畫眉鳥罷了,跟其他畫眉沒什麼不同。


    「它聽話,我寵它,它便是我王府的鳥,比下人過得還舒坦。


    「它不聽話,便什麼也不是!」


    他輕描淡寫地瞥我一眼,目光如刺骨之刀。


    我緊握雙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


    呵,人不如鳥,命賤如紙。


    畫眉鳥突然掙扎起來,而我們都看到,王景手上隱約有青筋暴起,似乎下了狠手。


    畫眉哀叫的聲音聽得人膽戰心驚,但沒一個人敢制止。


    鳥叫聲漸弱,掙扎的動作也越發微弱。


    終於,王景松開了手。


    他將奄奄一息的畫眉扔進籠子裡,連著籠子甩給小廝。


    「這種不聽話的鳥,找個地方丟了。」


    語氣淡漠,方才的心頭愛頓時變一文不值。


    他理了理袖口,邁著步子往外走,臉上似笑非笑。


    路過我時,他輕飄飄地念:「阿茹,可別讓我等太久。」


    我在身後似咬了一嘴的刀片,滿嘴的血腥味。


    掌櫃嘆氣,「你何必?反正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惹著王公子有你好果子吃!」


    回家給阿娘煮藥,阿娘神色愈發憔悴,問我哪來的銀子買藥。


    我看她喝下去,忍住哽咽,「我撿了很多佛手螺換的……阿娘你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啊,我何必。


    可是憑什麼我們就命如草芥,任人踐踏。


    憑什麼就該有人踩著我們的屍骨,還要讓我們低眉俯首。


    7


    這股鬱鬱之情,直到見到淵堯才好些。


    他泡在淺湖中,從這邊遊到那邊,翹起魚尾拍打水面濺著水花玩。仿佛不是在養傷,而是在泡什麼山泉。


    魚尾在水中起落,弧度曼妙。


    水滴在他的胸膛劃過,美得動人心魄。


    他勾唇笑,「瞧你,眼睛都看直了。」


    他似是有些戲謔地捉弄我,「你們人類女子都這麼直白的嗎?看到美男子眼睛都不知道眨的。」


    我眨了眨眼,一本正經。


    「可是,我是在看一條魚啊。」「……」


    他無語,換了個話題。


    「你這小不點,怎麼才來?我快餓死了。」


    看他這闲適的樣子,可不像什麼快餓死的。


    我放下竹簍,裡面裝著我從阿爹那裡偷來的魚。


    淵堯振奮地接過竹簍,在裡面扒拉著。


    看沒多少魚,他皺眉滿臉嫌棄,一副這都不夠他塞牙縫的架勢。


    「我的天哪,你們人類捕魚的技術已經退化到這種地步了嗎?」


    「天哪,這臭烘烘的是什麼東西?」他捂著鼻子。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怕不是西洋來的魚。


    我瞪他一眼,「這是腌制過的魚幹,很好吃的。」


    他皺眉,聳鼻聞聞,撕了快放在嘴裡。


    他嚼了嚼,又掰了一塊。


    嗯,真ẗų₌香!


    我捂著嘴笑,「你不是說我們人類已經退化了嗎?」


    淵堯挑眉,「看來,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眼瞅著他就要開啟風卷殘雲模式,我把他給按住了,「這個先留著,哪天我有事來不了你可以吃。」


    他聳肩,提起一隻魚。


    看得我膽戰心驚,以為他就要生吞下去。


    一想到那鋒利的牙齒咬著魚撕扯,血肉淋漓的模樣,我就有點暈。


    他有些好笑地睨著我,話鋒一轉,「小不點,給我烤魚去。」


    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我大為迷惑,「烤,烤魚?」


    鮫人生活在海裡,怎麼會有烤魚吃?


    他嘖了嘖嘴巴,「生的不好吃。」


    見我震驚不已,他慢悠悠道:「怎麼,鮫人就沒見過烤魚?」


    鮫人也是類人物種,見到並學習人類的處世方式也能理解。道理我都懂,隻是……為什麼要讓我給他烤啊?!


    「你!為什麼不自己烤?」


    淵堯翻我一眼,朝魚尾努了努下巴,「這樣怎麼烤?」


    我……


    別人救鮫人來報恩,我這是養了個什麼……


    還好我對魚類的各種做法已經熟能生巧,熟練地生火烤魚。肉香四溢,食指大動。


    我氣呼呼地遞過去一串魚。


    他接過,我繼續烤下一條,突然嘴邊多了塊魚肉。


    「啊。」淵堯哄小孩般念道。


    我下意識地張嘴,被塞進一大塊熱乎乎的魚肉。


    許是過於溫暖甜美,我有些發愣。


    他笑著看我,「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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