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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年年念星月 3637 2024-11-27 15: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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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年年,你就可憐一下阿芙,可憐一下娘親,你阿姐向來疼你,若非你幼時在娘胎裡搶了她諸多榮養,她又何至於會這般病弱。」


    我跪在地上,握緊了拳頭。


    「娘,我也是你的女兒啊,為什麼你就不能為我想一想。」


    娘親抬頭,眼裡卻沒有我,隻有阿姐。


    「你身子自小康健,沒生過什麼大病,可你阿姐不一樣,她身子弱,若是去了那種地方,豈會有活路?」


    阿姐上前扶住娘親的手,哭得梨花帶雨。


    「娘親別說了,不要勉強年年了,隻要我死了,一切便一了百了了。」


    我聽得煩躁,就在這時,宴淮來了。


    他臉色蒼白,第一眼不是看我,而是看向我見猶憐的阿姐。


    阿娘求完我,見我無動於衷,便一步一步地跪走著去求宴淮,聲淚俱下。


    許久,宴淮這才望向我,言似冰錐,刺我心房:


    「年年,戚夫人說得沒錯,若是阿芙去了那裡,她會死。」


    16


    我笑了,笑得癲狂。


    「宴淮,你瘋了嗎?我才是你的妻!」


    「年年,你不一樣,你身子好,定能挺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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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他也是這般想的,我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天地間渺渺,我竟無一人可依。


    我哭得撕心裂肺,「可我也會死的啊。」


    我伸出雙手,緊緊搭上他的手腕,想求他好好看一眼我,顧念我們曾經的舊情。


    「年年,你鎮靜一點!」


    我控制不住自己,心慌意亂道:


    「你不是說過非我不娶嗎?宴淮,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啊!」


    我怕宴淮也像娘親一般,要棄我於不顧,指甲竟下意識用力,在他腕間留下道道紅印。


    他卻反手握住我緊抓不放的手,把我的手指根根擰斷。


    「年年,我本以為你重情重義,不會不顧阿芙,怎料你也是貪生怕死之人。」


    原來他是這般看我,那個曾說非我不娶的少年郎,如今竟站在禮義廉恥的道德高地諷刺我,嘲我是貪生怕死的小人。


    我笑出聲來,滑落在地。


    「宴淮,我此生最悔與你相識。」


    他牽起了阿姐的手,阿姐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一副小女兒姿態,二人緩緩踱步而出。


    臨走前,他對我說:


    「你忍一忍,等我來接你。」


    17


    宴淮請了行軍,領的第一份差事,便是送我和諸多戚家女眷去軍營。


    我和眾人被關在囚車裡,烈日炎炎,我唇幹舌燥。


    她們在我耳邊哭得十分聒噪,我捂住耳朵,在一旁閉目養神,卻被一人薅住頭發。


    「明明是你戚家大房的錯,為何要連累我等無辜婦孺!」


    她們往我身上吐口水,說我是掃把星,說我這個做主家的,連累了他們。


    「戚芙,若非你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又豈會抄了戚家滿門?」


    我這才後知後覺,父親都瞞了我些什麼。


    原來阿姐素有才氣,心性極高,曾寫過大逆不道的文章,在坊間大肆流傳,聖上發覺後,要賜死戚家,最後又想了個讓戚家生不如死的法子。


    男為奴,女為娼。


    南朝皇帝想讓那個心性高傲的女子折死於軍營,卻不料,她早已被調包,那個去軍營的,是戚家廢材罷了。


    真可笑。


    我不禁笑出聲來,她們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瘋子,許是怕染上瘋病,竟離我遠了一些。


    午間休息時,宴淮給我遞來一個皮囊壺。


    我的頭發已經結成塊,還起了虱子,亂糟糟的,不成樣子。髒亂的囚衣上滿是眾人唾液留下的印子,此時的我看上去與瘋婆娘無異。


    而宴淮還是幹淨的,行軍的風沙不減他半點華貴,他仍是那個不染纖塵的公子哥。


    「你知道阿姐犯的罪,是嗎?」


    所以從一開始,你的恩典就不是為我求,而是為了阿姐,而我,不過是你李代桃僵的替死鬼,對嗎?


    「年年,你再忍忍,我定會救你回去。」


    我心冷了。


    「宴淮,不會有那一天的。」


    18


    快到軍營時,亂匪來了。


    官兵打開囚車,讓女眷自行逃生,我被一伙人窮追不舍,直逼懸崖。


    眼前是逼近的弓刀,身後是百丈懸崖。


    跳下崖時,我仿佛聽見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


    「年年——」


    可我很快便什麼也聽不到了,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


    昏過去前,我看見一個尼姑在採蘑菇。


    她看見我,似乎嚇了一大跳,問我是人是鬼,叫什麼名?


    「年……年……」


    我語焉不詳,昏了過去,再次醒來,已失去記憶。


    師太以為我喊的是「念」,又加上她當時在採蘑菇,便給我起名為「念姑」。


    一夢終醒,我竟想起了過往的一切。


    宴淮的貼身丫鬟告訴我,宴淮不是沒來尋過我。


    我被人救得太快,那尼姑庵又藏得過於隱蔽,乃世外桃源。


    他把周遭的村子翻來覆去找遍了,硬是找不到我的人影。


    他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日飲酒度日,就連阿姐上門求他振作,都隻能換來他的冷言冷語:


    「我不想再見到你,若非你,我也不會失去年年。」


    阿姐頂了我的身份,還跑去長公主那兒,大言不慚地搬出君子之約,要與宴淮成親,卻礙了長公主的眼。


    長公主偷偷給阿姐的藥加了料,使之精神萎靡,最後尋了個莫須有的名目,送進那滿是瘋子的院落——普濟堂。


    而宴淮卻對此不顧不問,整日在崖底尋我。


    人人都說那個囚犯姑娘死了,勸他放棄,可他不聽也不願,在我跳崖的谷底,一遍又一遍,徒手挖出那些石塊,挖得手破肉綻,卻隻能找到我囚衣的一角。


    破布上面滿是血跡。


    他找了我整整三月,猶如熬了整整三年,隱隱生了華發。


    19


    壽宴後,我被宴淮擄走,關在了山澗的一處別院裡,他每天都來看我。


    今天是兔兒燈,明兒是桂花酥,各種花樣,還不帶重樣的,可我卻什麼也不碰,什麼也不吃。


    他是昔日冠華滿京城的少年郎,也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如今卻卑微如塵,強顏歡笑地問我:


    「年年喜歡什麼?我都能為你尋來。」


    我看著他,心裡嘆了一口氣。


    「何必呢,宴淮,你知道的,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慌了神,昔日俊顏難得起了焦急之色。


    「年年,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他向我前進一步,我便退後一步。


    他終於無奈笑了笑,「莫怕,我不會勉強你的。」


    我搖了搖頭,「宴淮,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年年,我想補償你。」


    「何必呢,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也不想再恨你了,放我走吧。」


    他急了,眼尾銳利上揚。


    「你要去哪裡,去找拓拔玄嗎?」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我失蹤太久,他一定很擔心我。」


    「那我呢?我找了你那麼久,你能不能好好再看一看我。」


    我覺得心很累,盯著鞋尖。


    「宴淮,如果可以,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見你。從你選阿姐那一刻起,我便已經對你死心了。」


    「我快要出家時,是拓拔玄硬拉著我回來的。」


    宴淮雙手握拳,又無力地松開,放下。


    「終究,還是我來遲了嗎?」


    20


    宴淮本說第二天再帶我回去,當晚我卻被刀劍聲吵醒。


    月色朦朧,桂花飄香。


    拓拔玄與宴淮刀鋒劍影,雙雙過招。


    二人同穿白衣,一個清貴出塵,一個少年意氣,身姿挺拔,劍舞如花,真是看得人賞心悅目。


    數個回合後,雙方終於停劍。


    我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好好好,再來一個。」


    還好我手上沒有銀子,不然真想扔幾個銅板下去。


    宴淮不知對他說了什麼,拓拔玄便黑著一張臉,領我回宮去了。


    我跟著他,像小雞跟母雞,他一個人生悶氣,整整一天沒跟我講話。


    我樂得清靜,哪知當夜,他又爬上我的床榻,說要問個明白。


    「你是不是對宴淮舊情復燃,不要我了?」


    這話聽起來有些委屈,我摸了摸他的頭。


    「太子殿下,你是國之儲君,不是醋之儲缸。」


    「宴淮說,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要我把你還給他。」


    我連忙「呸呸呸」。


    「我和宴淮,早就橋歸橋,路歸路,我要怎麼走,都與他無關。」


    拓拔玄突然皺起眉頭。


    「那我呢?你會陪我走下去嗎?」


    我點了點他憔悴的眉,笑出聲來。


    「我都在賊船上了,還逃得了嗎?」


    他眉目終於舒展開來,與我十指相扣。


    夜色正好,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21 番外:拓拔玄


    我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十三歲那年,被皇兄當成棋子,成了出使南朝的使臣。


    我雖為皇子,卻人微言輕,不懂南朝禮儀,鬧了許多笑話,甚至舉起飯前浣手用的金盆,大口喝了起來,被皇族和伴讀的世家子取笑。


    隻有一人,她明知是錯,卻故意效仿。


    「這水喝起來特別甜。」


    她睜著眼睛說瞎話,為我解了圍。


    腦海裡卻現出朦朧的影子,一個明媚少年,耐心教我折螞蚱翅膀,還細細地把草上的芒刺去掉,溫柔叮囑我:


    「這時」那是母妃留給我的唯一的念想,而我隻能賠笑,說自己沒拿穩。


    她一言不發, 卻伸腳踹了三皇子,踢得他滾落在地,鼻青臉腫。


    「三皇子抱歉啊,我也是不小心的。」


    我本嫌她多管闲事, 她卻笑著悄悄對我說:


    「阿姐說了, 路見不平, 當拔刀相助。不客氣,不客氣。」


    後來,我整整三日沒見到她。


    我心裡有點悶。


    回北朝後,我以為自己會逐漸平靜, 卻總是想起那一抹上蹿下跳的倩影。


    我蟄居三年,步步為營, 終於登上太子之位。


    就在這時,探子告訴我, 戚家犯事了。


    我本以為宴淮為她求了特赦的恩典, 卻聽探子密報, 戚年與戚芙互換了身份。


    宴淮護不好她,那便隻能我來。


    我派去人手, 暗地裡緊跟她,卻還是著了山匪的道, 跟丟了。


    最後在世外桃源的寺廟找到她時,她失憶了,還說要剃度出家當姑子。


    我隻好把她綁在身邊,如影隨形, 妄想徒手摘星,走進她心。


    也許她早已忘了。


    許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在南朝皇宮迷了路,她提著一盞兔兒燈,像是從天而降一般,借著微弱的光, 引我前行。


    晚風徐來,我以為她會陪我走到最後, 可宴淮卻中途出現, 尋她回府。


    「年年,我來帶你回家。」


    「好啊好啊。」


    見到宴淮後, 她笑靨如花,滿心眼裡都隻有他。


    二人郎才女貌,不可謂不般配。


    我的心微微刺疼,大概是夜風太冷的緣故。


    她笑著同我告別:


    「我不能陪你繼續走了, 我要回家了, 你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回會同館了。」


    我想挽留,卻無從開口,隻能看她和宴淮越走越遠,最終什麼也望不到。


    時光荏苒, 白駒過隙。


    這一次,我終於握住了她的手,可以一起走下去了。


    備案號:YXXBK49m6X3XBeu55kjpDiD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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