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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生之盟 3598 2024-11-27 13:3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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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伯約待我赤忱一片,我怎麼可能貪圖他的身子?」


    「他染病在床的半年裡,你天天夜裡為他侍疾,難道真的隻是侍疾?」


    「那不然嗎?他為我受了酷刑動彈不得,然後我天天晚上溜進他的房間對他上下其手?我是畜生嗎?呸!不要玷汙我與伯約真摯的魚水情。」


    齊玩沉默良久:「姐妹勸你一句,倒也不必那麼真摯。」


    臣子們在底下呵呵笑著:「看,陛下和丞相把臂同遊,喜形於色,必定是成竹在胸。」


    「是啊是啊..!」


    「有如此英明賢能的陛下與丞相,真乃我輩之幸。」


    「是啊是啊。」


    高臺上——


    我一把將齊玩推開:「走開!你讓我看不清伯約的背影。」


    衛楓回頭,與我隔著人潮遙遙相望,縱馬離去。


    21


    譚三闕御駕親徵。


    此前他從未與衛楓正面交手。


    現在他該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怎樣的天才。


    「衛將軍戰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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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


    22


    一年後,衛楓兵臨汴京。


    譚三闕將清江裡的百姓押上城牆:「衛楓,你若敢攻城,這些人全都得死。」


    衛楓拱了拱手:「這就走。」


    當即引兵後撤三十裡。


    譚三闕:「嗯?」


    嚇退衛楓,譚三闕得意地宴飲群臣:「呵,眾人都說,衛楓用兵如神。可是區區幾條賤民的性命,就能讓他放棄東徵。殊不知慈不掌兵,他的見識,也不過就是個看大門的了。」


    他喝酒的時候,汴京城裡不滿譚三闕暴虐的人與我軍裡應外合,打開城門。


    衛楓帶五千兵馬,口銜枚,馬裹蹄,無聲無息入了城。


    第二天,汴京十丈高的城牆上,換了旗囊。


    譚三闕在皇城中堅守了幾天,也很快在衛楓的攻勢下淪陷。


    「據說,衛將軍擒獲譚三闕時,他正打算跳下後花園的枯井逃走。」


    「見走投無路,譚三闕指著衛將軍的鼻子大罵:你搶人老婆,還要殺人夫婿,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我氣得拍案而起:「譚三闕他放的什麼狗屁?衛楓這不給他三刀六洞?」


    「譚賊畢竟是降王,還要等待陛下發落,衛將軍豈敢殺他?不過陛下請放心,衛將軍也沒有任由他胡說八道,當即卸了衣甲解了佩劍,跟他堂堂正正打了一架。」


    我喜上眉梢,又有些憂慮:「打過了沒有?沒吃虧吧?」


    「那是自然!衛將軍畢竟年輕。」


    「到最後,衛將軍摁著譚三闕,一邊打一邊說——」


    「這一下,打的是你有眼無珠。」


    「這一下,打的是你背信棄義。」


    「這一下,打的是你冷血無情。」


    「這一下,打的是你身為人夫卻毀妻子聲譽。」


    我喜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诶呀呀,伯約這多少帶點私人情緒在裡頭了.來人,快送點活血化瘀的傷藥,這沙包大的拳頭,打壞了可怎麼辦呢啊哈哈!」


    「他在汴京,什麼好的沒有。」齊玩幽幽冒出來一句。


    「你懂什麼,這叫心意!禮輕情意重——對了,你們送去勞軍的時候,告訴伯約,譚三闕就交給他處置,不用顧忌我。」


    譚三闕隻是傷了我的心。


    但他可是真的敲過衛楓十八根骨釘。


    我早就做好了衛楓給他個三刀六洞的準備。


    到時候這個性情暴虐、謀殺殺夫的鍋我來背。


    他隻管年輕氣盛!


    23


    衛楓攻下汴京後,我與文武百官隨即前往。


    快要走到時,朝中卻多了異樣的聲音。


    「怎麼汴京的城門關著啊..」


    「衛大將軍也不出城相迎,不會是意圖自立吧?」


    「兵馬俱在他手裡,陛下不可不防啊。」


    「為了保險起見,陛下應當隱瞞行蹤深夜入城,趁其不備,解了他的兵權….」


    「朕倒還有更簡單直接的辦法。朕把傳國玉璽直接送給他。」


    「诶陛下,這玩笑可開不得!」


    「朕可不是說笑。」我收斂了笑意,淡然看著汴京的城牆,「要是衛將軍自立,你們就帶著傳國玉璽前去投奔他,盡心輔佐,這是朕的命令。」


    「這天下誰要做主,朕都不服,唯獨衛將軍,給他也就給他了。」


    「說這種話有意思嗎?」齊玩幽幽地冒出來一句,「真不知道陛下是在炫耀呢,還是在炫耀呢,還是在炫耀呢?」


    我還沒打她,汴京城門在我面前徐徐打開。


    牛角號莊嚴響起,鍾磬飄蕩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白馬銀甲的儀仗隊整肅立在長街兩邊。


    拱衛著我登基的路。


    其時尚有三裡地,我卻能一眼望見,人群中的衛伯約。


    「春三月,帝入京,獻王跪而納降。」


    —《漢書·太祖本紀》


    24


    我出奔時,隻有十八騎拱衛在側。


    我歸來時,帝王御輦踏過天街,背後千軍萬馬。長安舊部在宮門前跪著等我。


    「當年宴席上,你們讓朕忍,說天下女子俱是如此。隻要能忍,皇後之位就是朕的了。」我微微一笑,揚了揚馬鞭,「殊不知,不忍,天下都是朕的,爾等何其短視。」


    格車駛入皇城,宋寶瓶和她的兒子被人押跪在地。「他今年幾歲了?」我問。


    宋寶瓶臉上浮起驚恐,不敢回答。她不答自有人答:「五歲了。」


    「朕說什麼來著?」


    宋寶瓶掙開侍衛,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孩子:「你要做什麼?這孩子還要叫你一聲嫡母!」


    我最恨的這句話:「朕起兵,就是為了不要做他的嫡母,來人,把他拖出去杖斃。」


    宋寶瓶要衝上來與我拼命。


    她還是不懂。


    她有的隻是美貌與後宅心機。


    我有的,卻是權力。


    她的手沒有碰到我的袍角。


    她的腦袋便懸於城牆。


    衛楓來見我:「獻王已被幽禁於宮中,陛下可要一見。」


    我一掀袍擺,坐上龍椅:「地下黃泉,永不復見!」


    25


    我攻下譚三闕後,整頓中原兵馬,興兵北伐。


    這一回,再也沒有人背後放箭,衛楓順利攻下臨潢。


    簫鶯鶯留下遺書「知天易,逆天難」,抱著幼子跳入火中,自焚而死。


    衛楓為其立碑,隨即勒馬而還,天下從此一統,再無五胡亂華。


    我正式加冕為帝。


    登基儀式前還有個任務,是寫譚三闕的廢帝書。


    我向朝廷集思廣益,怎麼有文採地罵他才好。


    衛楓極為踴躍,竟然上表一封,洋洋灑灑,寫了滿折子。要知道,衛楓跟我的時候,文化水平很一般,字都沒認全。給我寫的奏表中,常有錯別字。


    我經常上前線給他補文化課,入京後就給他請了當世鴻儒做他老師。


    看來我的大將軍最近頗有進益,他甚至都會寫鴻篇巨制了,不錯,不錯。


    我打開來一看——


    「譚賊之罪有十。」


    「第一,陛下本雲中月,為他下凡塵。他不知道珍惜,反而流連庸脂俗粉,這是有眼無珠。」


    「第二,他與陛下本有白頭之約,卻不過短短七年就忘記承諾,這是背信棄義,非大丈夫之舉。」


    「第三,什麼男子,妻子懷胎十月卻不知陪伴,也無音書?心如鐵石,忘恩負義。」


    還有四五六七八九十。都是關於我。


    無一字關於他們的仇怨,與這家國天下。


    我紅著臉啪地一聲翻攏了,心裡有什麼巖漿要破土而出。


    「衛將軍寫得如何?」齊玩看過來。


    「咳咳咳咳咳….挺好的。就是全是感情,沒有技巧。還是你來吧,你文筆好。


    第二天,齊玩當堂宣讀了譚三闕的廢帝書。我在龍椅上,不敢面對衛楓悽然的眼神。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個字。


    他發現我一個字沒用,從期待到失望。


    下朝之後,我想找他好好談一談,安慰他一下,卻找不到他人。


    原來衛楓急著把他的那篇廢帝書又抄了一遍,丟進了譚三闕的牆頭。


    「我恨獻王,蓋因為此。」他丟下這句話,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離去。


    後來,我才得知,當年衛楓在我宮裡做殿前侍衛,恰逢我生小簡難產,他連夜跑到大相國寺,花了幾個月的俸祿給我求了一盞長命燈,在離開汴京時還每天吃著鹹菜就飯。


    我生了兩天兩夜,衛楓在外面跪了兩天兩夜,為我禱告平安。


    小簡呱呱落地事,衛楓欣喜若狂,跑過來趴在窗臺上偷看小公主,鞋都來不及穿0


    郎心自有一雙腳。隔山隔水猶歸來。


    局勢穩定以後,我收到群臣的表奏,讓我廣開後宮。


    我:「啊?」


    「陛下雖是女皇,但也不能孤身一人,沒有配偶啊。」


    「是啊是啊。」


    「陛下既已休了獻王,應當再選幾個青年才俊,留下天家血脈。」


    我還沒開腔,群臣就爭先恐後把名冊送上來。


    全都是帝都名門世家的少年才俊。


    「十五歲的都送!」我痛心疾首點了點這個畫冊,「至朕於何地!」


    「陛下莫慌,也有四十的。」


    我抓起名冊就砸下去了。


    讓你四十!讓你四十!


    滿堂鬧哄哄,衛楓不發一言,扭頭便走。


    「诶,衛大將軍怎麼走了?這還沒散朝呢。」


    「就是啊,怎麼回事啊。」


    「這是藐視君上,不把陛下放在眼裡。」


    我趕緊喊道:「散朝!衛將軍都走了你們還杵在這裡幹嘛?趕緊走趕緊走。」


    回到宮裡,我皺著眉頭與齊玩商議:「這個立後的事情,你怎麼看?」


    齊玩拿出三道卷軸:「我幫陛下把過關了,這三位不論是才學還是性情,都能與陛下作配。」


    我悶悶不樂,沒有什麼興致。


    她展開第一幅畫卷:「這是河清崔氏的長公子。選他,崔氏盡為陛下所用。崔氏人才濟濟,陛下可借此彈壓一眾豪門。」


    我搖搖頭。


    她展開第二幅畫卷:「這是胡氏的長公子。胡氏三代行商,素有胡半城之稱,陛下選他,就不必再為國庫擔憂了。」


    我看向最後一副。


    意興闌珊,也不知等什麼。


    齊玩露出了頑劣的微笑,徐徐展開。


    我愣住了。


    跟前兩幅不一樣,畫上隻有寥寥幾筆。


    長城起伏,波瀾壯闊,一人。


    他的面目很模糊,但我卻永遠不會忘記。


    這是衛楓北伐之前,我在點將臺上畫的他。


    「你不要開玩笑。」我心裡的洪流又湧動起來。


    「好。」齊玩將我的手作緩緩卷起,「衛楓雖然位列三公,但出身平凡,家中無人,而且他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除了攻城略地,很難再給陛下其他進益。現在天下一統,無處用兵,衛楓在朝堂上勢必越來越弱勢。陛下與他聯姻,不但沒有好處,還要遭人話柄。」


    我按住了她的手腕,顫抖道:「你知道我不聽這些個。」


    「那你想聽什麼?」


    我沉默良久:「我與他確實很要好,很親厚。但這麼多年,我早已不知道,我們之間究竟是什麼情誼。」


    「你不喜歡他?」


    「自然不是!」


    「那你怕他不喜歡你?」


    我嘆了口氣:「我怕他隻是敬我重我,而非對我有什麼男女之情。」


    「你是看不清自己長什麼樣?還是看不清衛楓看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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