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的面孔在病痛的蒼白和回憶的麻木中逐漸扭曲。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最後的溫柔交代的臨終遺言，卻得來這樣麻木幹癟的回應。
她從內心深處感受到了惡意，是唯一的血脈即便知道她快要不行了，也不願放過她，想要她帶著痛苦和悔意離開。
她掙扎著，睜大了眼睛，在逐漸稀薄的呼吸裡聽到了江湛沒有起伏的冰冷的聲音。
“我做不到。”
這是江湛在江母生前最後的對抗。
是江湛最後的恨意。
這些惡毒的恨意比那段人生低谷還要隱蔽，這麼久以來，江湛差點連自己都騙過了。
可在這段夢裡，母親的掙扎與猙獰那麼清晰真實，江湛不再麻木了，他看得十分痛苦，從心到身過電似的疼。
“我可以的，我會的。”他想改口了，可一切都太遲了。
他開始後悔，在冰冷的夢境中掙扎，突然有溫暖從背後貼過來，熟悉的氣息將他包裹，親吻他，撫慰他。
“來得及，都來得及。”那個聲音告訴他。
江湛不再掙扎，極寒冰河變成溫暖的雲海，他墜在其間，一點點沉下。
睡熟了。
柏天衡摟著江湛，感覺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後背的冰冷逐漸回暖。
他將人放開些，讓江湛睡得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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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的手機震了兩下，居家謝發來消息：江湛的事被曝出來了。
這個晚上，注定要令絕美女孩和狀元姐姐們撕心裂肺幾個來回。
先是應援前線拍到了柏天衡擁抱江湛，甚至疑似親吻。
當場嗑到的當場就瘋了，不在現場的看了照片、視頻嗑完也瘋了。
上次兩人同框還是第三次公演，這才過了多久，直接就抱上了？
這個抱也不對吧。
雖然應援的地方離四方大廈門口有點遠，角度又偏，還有車擋著，可照片視頻拍到的那點內容，絕對就是抱了沒錯。
抱一下松開就得了，之前運動會的時候也不是沒抱過，這尼瑪抱上之後一直抱著是怎麼回事？
親！你櫃門開了！！！
絕美家喜極而泣，這糖也太特麼硬了，硬得硌嘴，硬得能撬櫃門，堪比鐵棍。
絕美女孩們嚼著一口鐵似的糖，各種心驚肉跳：剛吃的時候大聲尖叫好甜好真好糖，吃完了立刻控場——不許去論壇刷！不去在廣場刷！關櫃門！立刻！現在！馬上！
可惜絕美當事人二位抱得實在太公開了，應援大樓前別家粉絲也拍得一清二楚，根本沒法控。
柏天衡抱江湛的照片、視頻一清二楚，有kpi要完成的各營銷號立刻聞風而上，各種轉發蹭熱度。
本來男人抱男人，木白家、狀元家、絕美家還能三家聯手，翻盤翻一個兄弟情、同學情。
結果傳出來的視頻裡，有一段是柏天衡把擁抱江湛後背的手挪到了江湛腰上，還有一段是柏天衡側過頭，疑似吻了江湛的頭發……
木白家：“………”
狀元家：“………”
絕美家：“………”
用現場粉絲喊的話：你瘋了啦！！？
如山鐵證甩在臉上，木白家不吭聲了，絕美家不便吭聲，狀元家很想吭聲，奈何自家學長也是當事人之一。
三家整齊的方了。
這櫃門也不是這麼開的！
木白家內部：這尼瑪到底怎麼回事！好好拍戲的人一回節目組摟什麼摟、抱什麼抱！？你當你們小別勝新婚啊！
狀元家內部：學長你跳高能跳一九五，踹個男人你不會！？那姓柏的要抱你就讓抱？踹開啊！黑料不怕，大不了和木白家撕逼，櫃門開了這尼瑪怎麼關？怎麼關？
絕美家：我們家的糖硬起來我們家自己都怕，太特麼恐怖了，從來沒嗑過這麼心驚肉跳的cp。你們瘋啦！要抱回去抱啊！！
就在三家膽顫心驚，等著晚上砸錢撤熱搜的時候，極限偶像節目組開始錄制學員家人vcr的消息傳了出來，很快，江湛父母都不在了的消息跟著被曝光。
被人質疑真實性，甚至質疑以此給學員節目組炒作，爆料人辯解道：誰拿父母雙亡炒作？是因為要錄vcr，實在瞞不住了，江湛才自己親口承認的。現在節目組上上下下從工作人員到導師學員全都知道了。你們要不信，等著看節目正片裡的vcr。
第82章
曝光消息的人自稱是娛樂圈圈中人, 說他認識很多鵝廠視頻的工作人員，消息就是從極偶節目組傳出來的, 可以百分百確保真實性。
但被網友問及江湛父母是什麼時候不在的, 因為什麼雙雙離世, 曝光的人表示：這我也不清楚，畢竟是學員的私事，節目組都沒打聽, 我怎麼會知道。
立刻就被熱心網友噴了：既然是私事，既然人家節目組都沒打聽, 既然你隻是聽說的, 你曝什麼曝？你以為父母雙亡是什麼緋聞八卦還拿出來供人吃瓜？
爆料人被噴, 立刻消失得幹幹淨淨, 隻留下這麼一個不知真假的消息供人非議。
一時間關注極限偶像的粉絲全在討論——
“江湛父母都不在了？真的假的？”
“這個料看著怎麼這麼不靠譜。”
“在娛樂圈，越是不靠譜的料越可能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 人父母要是還在，站出來就能闢謠了，誰曝這種假料。”
“之前鍾池賣慘的時候我沒覺得鍾池多慘, 現在聽說江湛父母都不在了，隻覺得江湛是真的慘, 他才二十出頭呀。”
“所以他爸媽到底因為什麼不在的？之前不是傳他富二代嗎？”
“至少考大學那年應該在, 如果不在了, 他高考狀元的新聞裡肯定會寫，社會版新聞可不會放過這種猛料。”
“樓上是有什麼毛病？人家父母什麼時候不在的，因為什麼不在的, 和你們有什麼關系！分析得頭頭是道是來秀推理邏輯優越感的？”
“所以江湛既然父母都不在了，也不是富二代，那他平常在極偶裡的那些行頭那些大牌，都是誰給置辦的？柏天衡？”
“樓上怎麼回事？這個時候帶什麼節奏，提柏天衡你是想說明什麼？”
“極偶就剩最後兩期了，這個時候曝出來父母雙亡，真的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在炒作保c。”
“炒尼瑪的頭！都已經c了炒什麼炒！沒第一的時候不炒，被人壓在頭上賣慘的時候不炒，現在炒？！”
……
網絡上沸沸揚揚，各種議論，爆炸似的發酵起來。
有議論江湛父母的，有討論這個時候曝出來是否和比賽有關，有爭論江湛到底是不是富二代的。
甚至還有人這個時候拉出柏天衡，說柏天衡和江湛走這麼近，都被強拉cp了，關系還那麼好，會不會就是因為知道了江湛家裡的事，同情他才會在極偶裡那麼關照他。
一個爆料千層浪，網友議論、路人圍觀，營銷號也要蹭點熱度，轉發、評論、引流，完成該月kpi。
有營銷號甚至拿之前鍾池的美強慘熱搜對比江湛，總結說：論顏值，江湛勝，論強，也是名校學子強，論“慘”，父母雙亡肯定是最慘的。總結：江湛c位。
該營銷號直接被噴到關評。
狀元家一邊看風向一邊控評，一邊嘗試聯系節目組打聽真相，在確定爆料的內容的確是真的，江湛父母早已離世後，狀元家內部哭暈了好幾個來回，全都心疼的要死。
一邊心疼一邊還要強忍著繼續控評：請大家關注極偶，關注江湛在最後兩期的表現！我們家學長高顏值高學歷憑本事拼上第一，過往經歷、身世背景不需要被過分關注，我們家更不賣慘、不博同情，不走美強慘人設，謝謝大家了。
狀元家不想走鍾池的老路，更不想路人是覺得江湛可憐才點贊支持，控評非常理性。
但江湛父母都不在的事實，不可避免的還是虐到了很多粉絲。
尤其回看柏天衡在四方大廈門口擁抱江湛的視頻——
狀元家：這是絕美嗑糖現場？狗屁！這明明是節目組上下剛知道江湛家的事，柏天衡也才知道！這一抱抱的隻是江湛嗎？是父母都不在的江湛才對吧！
被通知錄家人vcr的時候，聽著其他學員討論家人的時候，他有多難過？他用了多大的勇氣和心力對節目組說出父母都不在的事？他痛苦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尖叫嗑糖關櫃門！？
硬糖視頻頓時成了見證江湛有多難過的虐粉現場。
那視頻很快被掛上論壇，又是新一輪熱議。
【之前視頻出來的時候，我還震驚柏天衡是不是瘋了，這麼不顧場合，現在回頭看看，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我也算半個路人粉了，一路看著江湛殺上第一的，江湛平常真的很少戴口罩，我印象裡之前隻有一次還是兩次？那次就是情緒不好，眼睛紅紅的，戴了口罩。這個視頻裡也戴口罩了，應該也是情緒不好，柏天衡走到門口就直接抱了他，可想而知江湛當時有多難過。】
【我哭死了，極偶這麼多期，他都是陽光開朗大男孩，我還記得他和其他學員一起在花牆前面轉著圈圈錄視頻，還有他跳《living》跳《棉花糖》，眼裡都是光，真的想象不出來要錄vcr的時候，他是怎麼和節目組說他父母都不在的，想想就心疼。我都疼死了，湛湛肯定比我疼千萬倍。】
【柏天衡抱他一下怎麼了？我也想抱抱他，太讓人心疼了！】
【關什麼櫃門，和櫃門有什麼關系！江湛不該被抱抱嗎？父母都不在了，被好朋友抱抱不行嗎？我抱不到湛湛，就想讓柏天衡好好抱抱他，不行嗎？】
【扒視頻嗑糖的時候還說什麼側頭的角度是吻了頭發？吻了又怎麼樣？這個時候不該被抱不該被安撫嗎？退一步說，那不是吻，也是柏天衡在安慰湛湛！不應該嗎？】
【這個視頻我之前嗑了一遍又一遍，真的覺得好甜好甜，還說為兩人擔心什麼的，怕他們上熱搜。之前嗑得有多兇，現在就有多心疼，嗚嗚嗚嗚，我們湛湛不要難過，柏天衡替我們抱抱你。我以後不嗑糖了湛湛，一心一意為你投票打call。】
……
狀元姐姐被虐，一邊被虐一邊還要努力控評。
絕美家被虐，一邊被虐一邊為之前不該嗑的糖道歉。
兩家從前恨不得井水不犯河水，這次隻想姐姐妹妹摟在一起抱頭痛哭。
在路人看來，粉絲的這種真情實感實在難以理解：一個選秀明星而已，你喜歡他當他的粉絲為他投票點贊不夠？知道他父母死了還要為他難過，痛哭流涕？
別人或許不能理解，但江湛能。
他在人生低谷的時候接觸了粉圈，靠在粉圈謀生挨過最艱難的時候，沒有各家追星女孩對自家偶像真情實感的支持，又是出錢又是出力，又是個站又是精修圖，哪裡會有p圖半壁江山的成績？
所以當江湛一覺睡醒，打開手機想看時間，發現q上一片哀嚎痛哭的時候，立刻清醒了。
正要看看消息，柏天衡從身後貼了過來，低聲問：“還要睡嗎？或者先吃點東西？”
江湛捏著手機，轉頭：“已經傳開了？”
柏天衡的手從江湛腰上穿過去，掌心蓋住手機：“別看了，起來吃點東西，嗯？”
江湛維持扭頭的姿勢：“上熱搜了？”
柏天衡：“洗個澡，你出了很多汗。”
江湛：“我也‘美強慘’了？”
柏天衡：“先吃一點墊個肚子再洗，洗完了回來接著吃。”
江湛：“這個時候曝出來，被質疑動機，說我拿個人經歷炒作了吧。”
柏天衡：“太晚了，我等會兒給節目組打個電話，你今天就不回去了。”
江湛：“是不是還……”
牛頭對馬嘴的各說各話，終結在柏天衡一個簡單的動作和江湛突然停頓的沉默中。
江湛：“……你頂到我了。”
柏天衡：“不客氣。”
江湛：“……”
柏天衡憑本事獲得了本場主動權：“先吃飯先洗澡？”
江湛：“……吃飯吧。”
柏天衡抬頭，在江湛耳後親了親：“好。”
江湛能感覺到的炙熱，除了耳朵，還有尾骨。
他真的……很服氣……
柏天衡坐起來，江湛捏著手機翻身躺平，表情一言難盡：“你真是——”
柏天衡把松開的襯衣紐扣系好，應聲點頭，主動接過江湛的話：“嗯，大，我知道。”
“？？？？？”
江湛直接氣笑：“不要臉。”
柏天衡擰亮床頭的臺燈：“我要不要臉你也得吃飯。”
回頭看去，江湛一覺過後，臉色恢復如常。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都沒有經歷，還是原本的天之驕子。
他的氣質神情一如既往的幹淨透徹，眸色在燈光下微微發亮，室內的昏暗和光亮在他臉上糅雜出溫柔的釉色，平躺側著臉時脖頸的誘惑，是又一次美好的邀請。
柏天衡無法拒絕，抵抗不了。他沉默地看著江湛，江湛便躺著，由著他看，唇角還勾出淺淺的彎度，回視這漸深的凝視。
柏天衡低頭，江湛側頭避開，故意的樣子，笑了笑：“剛睡醒，不能吃糖。”
柏天衡捏著他的下巴，把臉轉過來，騙子哄小孩兒似的，花言巧語：“哥哥的糖最適合睡醒吃。”
江湛嘴瓢了，脫口而出：“因為大？”
柏天衡捏捏他的臉，俯身看著他，笑得意味深長：“這位學員，你說的糖和我說的糖，是一個東西嗎？”
江湛看了看天花板，懇切地反省：“近豬者黑。”
柏天衡按著江湛捏手機的那是手，低頭親下來。
